力气刚刚使出,白饵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团炙热的火在烧,这团火从五指烧到大脑,最后燃遍身,每一滴血液仿佛都变得沸腾。
她隐隐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不久前便经历过。
仅凭一臂之力怎么可能挪得动这块石壁?哪怕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仍旧在心里一遍遍地问,一遍遍地质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能?
相同的话,再一次在她脑海中电闪而过,它就像一把用信念铸成的剑,骤然将那些根深蒂固对自我的质疑,竭力击溃。
她咬紧牙关集一身之力汇聚于掌,只是一瞬,睁眼之时,石壁悄然阖上,洞口不复存在。
白饵缓缓展出手掌,眸中的不可思议之色点点变成旖旎的光辉,努力地喘息中,她兀自生出一笑,喜悦似浪花朵朵,在她心中激荡开来。
而那把信念之间,最后以完胜的姿态,自此在她心底,凌立,扎根,生长。
听到轰然一声响后,将离回转过头,擎着火把继续前行,行路难,行路难,呼吸却便得格外轻松。
他知道,每一次,在他面前,她看似表现得无比自信,其实,在她心里,并非如此。
她一点也不自信,她只是不想让他失望,更不想让自己失望。
当她隐藏的潜力被一次次激发后,却又在一次次的不自信中,一次又次地尘封。
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能。在反反复复的尝试中,不是不可能,那是潜力的最大化,直到潜力悉数被逼出,不可能便会成为可能,且是极大的可能,令人为之惊叹的可能。
“将离!等等我!”后头,白饵欣喜若狂地追了上来,“我居然!我居然做到了!”
将离暗自笑笑,并无心给她过多的夸赞,他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过,她离真正的诱饵,一只不同寻常的诱饵,很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知是内心的喜悦使然,还是这一掌彻底打开了她的天灵盖,白饵只觉得攀山之路变得无比顺畅,几乎可以用如履平地来形容。
“将离,我是不是练到精髓了?同样是冻土,同样是冰岩,但与之前相比,此刻攀山却格外轻松,还不带喘的那种。”白饵兴奋地朝将离汇报。
“精髓?”将离不禁冷笑了一声,坦然道:“我只不过是忘了告诉你,这座雪山,山前万分险峻,山背却是一路平坦。”
“所以,你这分明是在整我?”白饵瞬间犹如电击,有些木然,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明明有捷径可走,非得让我傻乎乎地与那些该死的冰锥子殊死搏斗!”
将离才不在乎她幡然醒悟后的抱怨,只是以平淡的语调慢慢说道。
“你知道吗?虽然中途发生了意外,但实际上你可以完成这次任务。在你守株待兔、坐以待毙,困守在石壁之内的那段漫长时光里,你只要试上一试,便有可能发现,其实自己是可以破洞而出的,即便一次不成,你会试第二次,甚至无数次,总有一次,你能够成功。待那时,你完可以从山背出发,快速登上山顶,折了桃枝后,下山便如插翼,格外轻松!”
白饵明显可以感受得到,将离说话的语气中略带着失望,她慢慢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埋着头默默跟上他的步伐,“明天继续加罚吧!将离我可以的,罚我吧!”
“你啊你,怎么说你好呢?”将离不禁顿了顿脚步,回过头,朝下面伸手,嘴角笑了笑,“走吧!还赶着去看天外天呢!”
白饵忧伤的眼眸忽而变得明媚,握紧他的手,险峻山峰,插翼行。
初登顶,徐徐清风迎面而来,身体的燥热缓缓消散,她可以笃定,那便是她期盼已久的春风,冰清中携着暖意,只需一瞬,所有的忧愁仿佛皆会被吹到九霄云外,无所负累的心,自此,如同那枝上的繁花,焕然一新。
缓缓睁开眼,好一片绚烂多姿。
三两株桃树从肥美的沃土中拔地而起,这一丛,那一丛,它们分散在峰顶边缘,桃花儿的粉红与雪花的洁白,相得益彰,不可方物;它们平均虽不高,但开得却格外茂盛,桃枝圈圈绕绕,宛若游龙戏彩凤,碧叶青翠欲滴,依着枝桠渐次而开,细细的,好似美人的一弯长眉。
此时虽为寒冬,枝上的桃花却春心难藏,借着东来暖风,一夜之间,相约绽放,有的则比较娇羞,它们含苞待放,隐在烟雾中,恰似轻纱掩面,粉面含春,欲遮还羞;有藏在碧叶间的,有并蒂而生的,还有料峭枝头的,东一点,西一点,星星点点,宛若星辰。
于桃花丛中流连,白饵渐渐迷了双眼,宛若一只蝴蝶,贪恋芳香,徜徉不绝。
黎民山下,残花败柳,白雪遍野,此处却是一片春意盎然,果然是难得的天外天。
将离斜卧在桃树下一块布满苔痕的青石上,繁花开在她的眼中,也开在了他的心里。
“折枝桃花赠良人。”白饵信步行至将离身前,从身后悄然变不出一枝桃花,唇齿间沾了墨水似地,语间诗意盎然。
他嘴角衔笑,不紧不慢取过桃枝,将之凑近鼻下轻嗅,赞不绝口:“香,真香!”
她振起双臂,像飞鸟展翅那般,欲与春风同醉。
“将离,等这场硝烟过后,我们还要来此一游,好吗?”
“莫说一游,百次千次,皆可。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从今以后,这里便是独属于你的那片天外天了!”
“好呀!那咱们可是说好了的,等这场硝烟过后,一定要故地重游!”
她信誓旦旦,声音似摇曳的花铃那般清脆,和着清风,在他的耳畔,奏响了一曲悦耳动听的曲子。
白饵,倘若有一天,你厌倦了这世间的种种纷纭,那我便陪你飞上这片天外天,与你在此围墙修篱,长住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