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抵是惶恐。
季青云如坐针毡,李执的话不经意间便将他的思绪再次拉回到朝堂之上……
漠沧皇的眼神就像刀子那般一次次地落在他的身上……
耳边,李执轻叹了一声,着实有些刺耳。
季青云冷冷道:“多谢太傅大人的提醒!”
他谢罢,便没再开口。
李执不禁问:“季太师有何打算?”
“季某以为,这与太傅大人无关吧!”
季青云的态度依旧是冷的。
宦海浮沉,起起落落,他如今同他说这些,无非是想当面嘲讽自己,让自己为那日做出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难道在太师的心里就没有其他想法么?”
李执并没有为此感到失望,他只是坚持把话说完。
“无论太师心里怎么想,李某仍旧要提醒太师。凯旋军主将已亡,凯旋军溃不成军,黎桑已再无希望可言,漠沧君主心中最后的顾虑已经消除,黎桑之于君主,已经没有任何可忌惮的地方。季太师今后的路只会举步维艰!”
季青云表面上是朝中三品大臣,实则为君主养在朝中的质子,凯旋军一旦对漠沧构不成威胁,这质子便没有多少价值。
他想,季青云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我想太师也感受得到,即便你贵为太师,但那些比太师身份低的漠沧官员,从来就没有真正将你放在眼里,今日就连一个个小小的四品中奉大夫也敢在朝廷之上讥笑与你,其他人的心思已是不言而喻。没有多少人会去接纳一个异族同僚。漠沧官员尚且如此,那么君主呢?太师何不想想,数日以来,臣服于君主之下的黎桑官员相继遭难,要么被放逐,要么被囚禁,要么被赐死,如今朝廷之上的仇族人已寥寥无几,这说明了什么?到底是应了那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从前君主待你不薄,是因着太师这重身份,但太师也莫要忘了,这重身份是君主赐的!他能赐,便能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执再次看向季青云,目光趋于坚定,“李某今日请太师入车,就想告诉太师,东宫的大门,随时为太师敞开,只要太师想来,东宫随时恭候!”
季青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知道,李执说的不无道理。
这话若放在从前,他丝毫不会在意。
凯旋军在,黎桑的希望便一直在。
直到今天,那希望却变得渺茫。
未来在朝廷中所走的每一步,都将与生死,息息相关。
李执注视他良久,仿佛在等他的答案。
忽然,整个马车晃荡了一下,车外马鸣啾啾,马夫猛地扯住了缰绳,他二人才稍稍稳定下来。
李执紧着神色朝外问:“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有仇人闹事,堵住了去路。”
李执掀开了一小块车帘,他二人不约而同朝街道上看去,只见一群仇人擎棍持刀堵在街道中心抵抗,隐隐可以听见,“杀了你们这群狼崽子,为我们的卫将军报仇……啊——”
弯刀齐齐落,转眼便是血泊。
马车最后掉头改了道的缘故,这一幕他二人没能看见,但那声音却是震人心魄。
季青云面色变得很难看,袖子里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其实,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上演。
但季青云从来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今日算是个意外。
“漠沧君主注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从前护着他们的,是太子。如今太子未果,今后,护着他们的,又该是何人?”
李执忽然道。
待马车驶入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季青云朝外喊了一句:“停车——”
“多谢太傅大人相送一程,季某公务在身,就不再叨扰了!”
他拱手以作谢,随后便躬身下了马车。
车门外,寒风凛冽。
“季太师!”
李执终是探出了头,朝风中的季青云唤了一声。
季青云回了头。
风中,他一席官袍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珍重!”
他静默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远山连绵,似铺就在四周的画卷。
尘寰幽寂,唯有呼呼风响声。
她似一棵苍松于风中挺立,纤细的腰身被一小块黑色的护甲紧紧束着,护甲之下,一袭素净白衣被风扯开一圈又一圈优美的弧度,似展翅欲飞的蝴蝶,三千青丝被一根飘长的玉色带子高高束起,正于风中,与那席白衣共舞。
风止,遍地的红叶轻轻地颤动着。
白饵反手拔刀,平举当胸,目光始终盯着一个方向,透着炽热,像有一团火在烧。
刀已出鞘,便要挥向前方,割破敌人的头颅。
她的手腕转动刀柄的那一刻,刀也慢慢转了起来。
渐渐,弯刀越转越快,把地上的红叶也卷了起来,一时间,肃杀的空气中,红叶如火绽放!
凌空飞起之时,弯刀也化作了一道飞虹,只是一个回旋,便已惊艳了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