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都告诉我,你已经死了,但我不信,我只是暂时找不到你了而已,我能感受到你还在。如今满城都遍布凯旋军的踪影,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的,你也一定知道我回来了对不对,求你出来见见我好吗,求你不要一直躲着我好吗,十八年了,你真的不愿再见我一面吗,你真的忍心吗,沐禾!”
雪霭翻涌,迷乱了人的双眼,马鸣萧萧,惊破一丝寂寥,这万语千言又能与何人诉?
他埋头于膝,只剩哽咽,战袍上,三千长发于风中起起落落可见白发。
风雪中,伤颓的轮廓愈见模糊。
恍惚之间,身后柔柔的声音响起——
“将军……”
绝壁雪岭另一头,一人独立,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何似人间。
她身着青衣,因雪白头,素手执伞,自风雪深处走来,音容笑貌,丝毫不曾被岁月改变。
这一刻,时光宛若静止,他眸色深沉,眉眼间又添几分苍凉,喃喃自语:“沐禾!”
她薄唇轻抿,一笑间,眼里似有一整个明媚的春天。
他与她阔别了十八年,终是重逢了!
只怕这又是一场梦,他忙踏飞雪,不容思忖地拥上前去,只将她紧紧抱住……
他的眸子里泪花闪现,声音沙哑地问:“沐禾,真的是你吗?”
良久,耳畔没有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余光里她手中的伞不经意间滑落指尖,落到那雪地上。
后来大风一起,吹起了遍地的雪霭,模糊了画面,也模糊了他的双眼,那伞,不见了。
他错乱的眸光不禁一颤,寻伞不得,原本稳健的身姿也忽而趔趄,环抱的双手愣是扑了个空。
正迷茫,无尽的飞雪又扑面而来,各种慌乱、无助的情绪一时间涌上他的心头,他望眼欲穿,终不见她,“沐禾——”
风雪之中,他独立,青丝终成雪,眼神从炙热逐渐变得空洞,眉宇间,凝着一种得而复失的惆怅。
十八年,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
朦胧的雪色遮住了他所有支离破碎的美梦,他巍巍一身坠落在风雪中,与她梦中相逢……
那时春光浓似酒,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一马两人,他未罩铠甲,她亦未披凤锦,皆是寻常布衣,他说她要让马蹄踏遍秦淮的每一处山河,他要陪着她看遍秦淮的繁花。
马蹄声声慢,他说起:“我乃一武将,天子脚下随时待命,圣旨一到,连夜出发,且是归期无期,命数不定。嫁给我,你可想好了?”
她回道:“时间若来得及,我便为你饯行。时间若来不及,我便登城墙目送。归期无期,命数不定,我便日夜守在卫府,为你诵经祈福,静候佳音!”
“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这翘首以盼、独守空房的滋味可不好受!”
“都三年了,阳春宫中,我早等习惯了!”
……
茫茫雪野,寻他的士兵踏破铁鞋,终是寻得。
“将军……”几个士兵喜不自禁地上前叫唤,可将军只是静静地阖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几个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又不敢上前,有些不知所措了。
温煮水站在身后,静静注视着一切,面色沉重,却不作声。
“公公,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几个士兵围到他的身边,寻求对策。他掩了掩神色,扬手将他们暂时遣退一旁,独自上前,坐到雪中,“卫将军。”
听得公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赶忙醒了眼,将身坐起,有些失态,立刻抱拳作了礼:“公公……”
他旋即提起一只手,将掌心覆于其上,有些于心不忍:“卫将军,您若是真的累了,老奴即刻差人送您回宫歇息,这雪野天寒地冻的,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摧残!”
“烦扰公公挂念了,末将一切安好。”卫凯旋微笑着回。
他哪里安好?不到一天一夜,他现在比在亡奴囹圄照面时还要憔悴。温煮水一双老眼虽是有些昏花了,但这般近的距离,也不难察觉出他眼底未干的泪痕。
“将军骗得过身边的将士,却骗不过老奴。”他嘴角淡淡一笑,眼神却是平静。卫将军低头不语,随手捡起雪中枯草。虽于心不忍,但他仍旧开了口:“卫将军打算就这么一直找下去吗?”
他闲弄着枯草,平静地点了点头。
温煮水又问:“若是将军找不到呢?”
“那末将便一直找,一定要找到她!”卫凯旋的语调忽然变得坚定。
“那将军的凯旋军呢?”
“……还请公公替末将继续隐瞒假死之事。”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