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那夜你说的话,我的确没有转达给他。但绝不是刻意违背。自那日聚龙城下他与黎桑太子歃血负盟,他便不会再回头,他心意已决,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是何心意与你有何干系!他的心意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决定的?你代表不了他!”
“……好。”她终是语塞,沉着地埋下头,将身让开,告诉她:“他此刻就在马车之中,他是何心意,你问问便知!他的心意若与你一致,我立刻将他交出,绝不阻拦!”
又是横手一阻,复言:“若不然,你必须将我二人放出城!”
……
黎桑凤钰目光迟缓望向那车帘,心跳顿时跳得飞快,步子缓缓向前,动作有些僵硬……
见她欲掀帘,白饵神色一紧,抬头喊道:“他身上有伤,受不得风寒!公主要问什么便在帘外问吧!他听得见!”
她纤纤五指停在空中无力地弯下,白饵的话,倒是顺理成章地说服了她不再向前。
她到底是不敢见他。
一帘之隔,寒风轻轻吹,拨弄着人的心弦。她语调忽而变得低沉,松开口问他:“……将离,本宫不允许你走,本宫——”
她的话忽然被打断。
“公主!你莫要忘了——不管他是不是你的杀手,你是不是他的雇主,他已经如期完成了刺杀漠沧皇的任务!离开,是他的自由!”
“如果离开是他的自由。”她眸光被风吹闪烁,决然的声音忽而一顿,“那么留下,何尝不是?”
白饵彻底哑然,沉默地移开了一眼。
黎桑凤钰五指捏得紧紧的,再一次开口:“将离,本宫现在要认命你为本宫的贴身侍卫,所以,本宫要你留下来。将离,你听清楚了吗?”
良久,帘中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见状,白饵眼神一转,将身走近马车,“想必,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吧!公主请回吧!”
黎桑凤钰失心一退,刚刚扬起的手与那帘子错开,心中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蓦然抬头,见白饵已上马车,她骤然看向你帘子,喊出:“将离!你回答本宫!你回答本宫啊!”
白饵握紧缰绳,急切道:“公主莫要失了自己的风度!”
说罢,赶忙驱马向前。
黎桑凤钰被迫退到一边,双袖无力地垂落,在空中荡出一片寂寥。
她不信这个结果,她不信!
她眸光陡然闪过一道白光,看向了欲出城门的马车,“这其中定然有诈!拦住她!”
士兵正要奋起直追,一匹快马驶来,传令——
“都住手!速放歌女与允人出城!”
只听得黎桑凤钰反口的声音惊骇震响,白饵不顾一切地将马车驶出城外,偶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马蹄声奔来,本想回过头探个究竟,但因视野所限,并未看清来者。
后来马车飞快,她如脱笼之鹄,一往无前,后面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已然成了过去。
她终是离开了。
见圣旨,身边之人忽然齐齐跪在了地上,黎桑凤钰眸光震惊,只听得——
“吾皇有令,速放秦淮歌女白饵与允国杀手将离出城!”
……
朱雀街,剿灭风族人的呼声不断。
“公子快走!”
大雪覆盖的街道,一男一女穿着褴褛布衣遮遮掩掩中径直丢逃出了人群。
“噁——”
忽见公子轰然倒在雪地上,莺莺急着搀扶:“公子您快起来!后面仇人就要杀来了!”
他吃力地咽了一口气,已然有些精疲力尽,但一双眼睛仍旧激动地睁大着,嘴角的笑容苍白。
“莺莺!方才路边那些百姓说的话你听见了吗!他是仇族人!他是仇族人!他不是我的四弟!我也不是他的二哥!”
莺莺满脸皆是恨意,实难信,昔日亲兄弟,到头来竟是狼子野心!
“公子!一切都变了!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快走!莺莺定然带你逃出这里!”
她愤然将公子拉住,下定决心死也要护公子逃出去,不料,公子却脱离开来,“不!我不走!我要去找他!我与他再也没了道德人伦的桎梏,他再也没有顾虑了!对!我要去找他!”
他说过,因为他是漠沧的太子,他注定不能和他走。但是,他愿意为了他留下来,愿意留在皇宫守着他。
他以为如此便能与他厮守一生,后来,他又说,他是他的四弟,他是他的二哥,他二人终究没有可能。
如今,他不是他的二哥,他也不是他的四弟,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隔他们了!
“公子!即便如此,你们也没有可能了!”莺莺凄然道。
他心骤一颤,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轰然一声巨响,无数刀棒猝不及防落下。
她颀长的身子一拉,死死护在公子身上。
无尽的咒骂声中,他蓦然听见……
“断袖!非人哉!断袖!非人哉!断袖!非人……”
……
后来,他飞马而下,一袭滚龙袍熠熠生光。
他跪在雪中,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泪如泉涌。
“不——”
鲜血汩汩而出,朦胧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第二卷.雨花惊梦.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