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连衣帽下,露出了一张冰冷肃穆的脸。
“子芸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目惊然相对,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婢子下意识摇了摇头,“十八少主这不关你的事,您快随奴走!”
将云没再看她一眼,将身转向了前往玄武堂的大道。
“十八少主您要去哪?”
婢子大声唤住,两眼如同被针刺了般,分外通红。
“我要去问问我的父亲!”
“您不能去!”
她极力反对,他心如磐石。
那不肯回头的的身影再度固执向前,终换了她一腔斩钉截铁:
“践月令令主联合江疏夫意图谋逆,江疏夫人率领的斑族势力已在进发红貉谷的路上,践月令令主带领的青猽图残余势力眼下已包围了整个神将司!”
那单薄的身影明显颤抖了一下,冷,刺骨的冷!
谋反的不是旁人,乃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他身负杀兄之罪的父亲,一朝得知真相,其心理又有几人能明白?婢子心中满是于心不忍,走到他的面前,她要劝他回头。
“局势如火,困兽犹斗,无异于杯水车薪!十八少主,您早该放弃了!”
“不可以……”将云摇了摇头,心似乎被什么牵扯住,让他一下子喘不过气起来,“我要去劝劝我的父亲,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
“十八少主您疯了吗?!”或许,婢子才疯了,“您的父亲是怎么样一个人您还不清楚吗!那日在玄武堂!您情愿被他以钢鞭打死,也不愿放弃劝您的父亲收手。可结果呢?您彻彻底底地昏死过去了,他的计划可有滞缓半刻?即便您此刻横尸于玄武堂中,他手中的旌旗也会跃过您的尸身,直达神将司的每个角落!”
被逼得面红耳赤,将云骤然咬牙切齿说出:“我若劝不了他,我便——”
“弑父是吗?”那刺耳的字眼随即从她口中跳了出来,没有片刻犹豫,婢子摇摇头,可笑道:“您除了留下一个千古的臭名,还能留下什么?能留住神将司吗?践月令令主倒了,践月令的一杀、二杀、三杀还在!他们向来父子同心!践月令倒了,青猽图还在!他们始终虎视眈眈!青猽图倒了,但江疏夫人不会回头,也来不及回头!您这般,蚍蜉撼树罢了!”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望着他因绝望闭上的双眼,她缓缓跪下,拉紧了他无措的手,含泪笑言:“十八少主!那夜的地牢之中,您对奴说过,您厌恶这个地方,厌恶这里的人,厌恶这里的明争暗斗、相互算计,更厌恶这里的冷血无情、同室操戈,您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就像一个深渊,一个不见天日的深渊!如今重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您稍稍回头,择一条真正对自己有利的路,今后便能彻底逃离这座深渊,再也没有手足的耻笑,没有父亲的压迫,您不用再做您不想做的事,您也说过,您喜欢奴向您描绘的江南,喜欢踏浪渡扁舟,喜欢柳絮飞满城……您张开眼看看天空上的鸟雀,它们飞得多么开心,自由自在的,想飞去哪,便飞去哪……”
他缓缓睁开眼,泪水晕开一片澄澈,抬眼,是天高任鸟飞。
“等咱们逃出了这个地方,咱们也要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们就乘一叶扁舟,到那烟波江上去!也去看一看,品一品,那‘惊花翻霁日,垂柳拂烟波’……”
“惊花翻霁日,垂柳拂烟波……”将云深深注视着她,复念,婢子站立他面前,浅笑着点了点头,泪眼盈盈。
感君一顾,他终是应下,“好!”
摧花令,睚眦囚。
“帮我,你不后悔?你就那么相信我说的那些话?”
“我不是信你,我是相信真相。”
白饵将解开的锁链随手弃到一旁,微笑着说:“你不是相信真相,你是相信你自己。”
那守卫粗糙的唇角也扯开了一个微笑,“我在睚眦囚职守了这么多年,见过六小姐的各种计谋,也领教过江疏夫人人后的狠辣,唯独没见过你这样的。”
“我怎么样的?”白饵忍不住淡淡问。
本就是无心之谈,没曾想那守卫竟然当真地回了,他道:“在这里,每个人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他们自己,可你却为了别人。”
他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刮目相看。
“你错了,每个人生来都是自私的。行了,别取笑我了,”白饵嘲弄般一笑,眼神移向斜对面,“早时听幺几闹了半天,此时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