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确不同于东宫,在某种程度上,胜于东宫。
只是,新帝真的会来吗?
经过一轮筛选,最后剩下的只有十二人。
清河河畔,整片天空皆氤氲在一片黛蓝色之中。
摇曳的竹林梢头,痴情缠绵的远山尽头,柔软的云朵起起伏伏、层层叠叠,好似一片深远幽蓝的天宫,令人遐想。
辽阔的河面,平整的台面延展其上,二十八根朱红色的柱子拔地而起,若干座雄伟的方亭悄然之间跃然水面,如梦似幻一般。
一群身姿曼妙的女子,衣袂飘飘,列于河畔,她们身姿轻盈,凌波仙子一般,接连跳过十二个通向方亭的小石萍,她们眉眼盈盈,语笑嫣然,已然忘记了河畔之上的寒冷。
方亭之中,春犹涟端坐古琴之前,一袭白衣胜雪,绽放于地,宛若河中仙子,临时停驻人间。
还有临时加入的虞婕妤,一袭绾色抹胸长裙,锁骨惊艳,不惧寒冷,琵琶在怀,十指拨弦惊涟漪,眉心一朵银色的梅花妆,银辉动人,与那河中灿烂的浮光,相得益彰。
当旋律淡淡响起,每个人的眉间似乎多了几分多愁善感,她们目光沉沉,比月色还要孤寂……
很久很久过去,久到明月浮出水面,升到中空,这时的清河真是极美,人间洒满了月的流光。
她们每个人都在想,所谓良辰美景,莫过于此时吧?
倘若君主此时能看见这如诗如画的一幕,必然要终身难忘。
于是啊,她们动情地唱着,忘我地跳着,就像广寒宫里的嫦娥,那是一种无休无止亦不甘心放弃的等待……
但是,她们也应了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
泼墨般的云朵洪流般涌了上来,将那明月淡淡隐去,本就不亮的清河,一下子灰蒙蒙一片,她们的妆容也黯然失色……
“君主怎么还不来呀?”有宫女惦记着,“咱们唱得这么好……”
“是啊,如今河畔是太监宫女,这般场面,丝毫不亚于东宫!”令一宫女接话。
“别想了,君主应该不会来了……”另一个宫女走过来,“刚从东宫那得到消息,君主仍旧没有出现在东宫,她们嗓子都快唱哑了,腿也快跳废了……”
“我看……咱们也差不多了……”
看着周围一片乌漆嘛黑,花汝膤心中越发沉不住气,忍不住同虞婕妤抱怨道:“即便我们唱得再好,跳得再美,又能怎样。像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君主根本就看不清我们!白整了……”
小木子看着军心越发不振,生怕她们会一走了之……
既然拿了双份钱,便要替燕美人把人留住。
她赶忙去挨个挨个安抚、鼓励。
白饵从人群中无声走出,站立亭前,眼神在四周逡巡了一圈。
四周着实是黑了些,起初,云中明月,水中皎洁,四目相对之时,人还能认清,这会儿,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鸾镜,我们可以燃灯吗?”白饵蓦然道。
“不可!”鸾镜走过来,说:“寒食,宫中一律禁烟火,蜡烛这种明火,更是大忌!”
白饵没再说话。
鸾镜嘴角一紧,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也真是奇怪,按照前朝,每逢寒食,民间面禁烟火,独宫中可燃烛,每到这一天,君主还要下令传旨向朝中重臣传送榆柳之火,但新帝上任第二年,一律要求宫中也禁烟火,连历代传送榆柳之火的习俗也取消了。”
白饵独自望着那寒气泼天的河面,眼中若有所思。
……
过了一会儿,白饵从人群里拉走鸾镜,二人双双消失在了方亭。
半个时辰之后,清河中游河畔。
“这个法子可行吗?倘若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鸾镜看了眼草地上的大包小包,满脸皆是担忧之色。
“咱们这么做,肯定是会被人发现的。但发现了又能如何?谁知道这些河灯是谁放的?”白饵无所畏惧地说,“已经很晚了,再晚些,只怕漠沧无痕要睡下了!咱们快些把这些河灯放出去吧!”
鸾镜扫了眼四周,有些不踏实。
“放心吧!这一带僻得很,宫中守卫不会出现在这一带。”
而且这里根本就没有可通之路,旁人不会来此的,不然,她们也用不着乘轻功飞过来。
她只是个美人,一点小错,足以让她灰飞烟灭,鸾镜执着手中的河灯,忍不住再次抬头问她,“万一——”
“万一咱们被抓了,”白饵回过头看她,“那也无妨!宫中只要求禁蜡烛,却没要求禁河灯,这与各宫各院的门前可以挂灯笼是一个道理,即便被抓,咱们也有说辞!”
听此,鸾镜眼神一亮,瞬间恍然,“对啊!的确如此……”
她的目的是要让整个清河亮了起来,并且要保证,无论漠沧无痕哪个时间段来,这些河灯都还在漂浮。
看着从她们手中放出去的河灯,缓缓流向下游,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中游的河灯到最后必然会部聚集在下游,这其中约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那么半个时辰后呢?
下游炽亮如火,中游对面的方亭,则再次陷入黑暗。
上游过于幽僻,不考虑在内,中游和下游接壤清河宫,是相对热闹的地方,也是漠沧无痕最有可能会经过的地方。
倘若漠沧无痕刚好在半个时辰之后,刚好从中游经过呢?
白饵蓦然看向上游……
“鸾镜,你继续在这里放,放完为止,我去上游再放些!”
这边吩咐完,她旋即提起数盏河灯,一路溯源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