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的声音接着传来。
“老爷,快开宴了,准备准备。”
“……知道了,这就来。”
绮罗坊暴尸一案满城惊动,昌明坊一案尚无结果,新的案子又卷入其中,一切看似游离于“万紫千红”失窃一案之外,一切冥冥之中似乎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将离和云华在绮罗坊查案一直查到很晚,从酉时开始算,约莫过去了七个时辰,袭杀窄口巷的李一和瞎老五的凶手犹如插翅,一如昌明坊布下火雷的黑手。
回到刑部大牢时,天边已经露出了启明星,云华撑不住先回了刑部安排的客房,一心想要知道真相的将离则独自前往千机囚试图从千机口中问出什么,只是,千机至始至终没有睁眼。
约莫是辰时,在结束了不足一个时辰的休憩之后,单九思那边忽然传来了喜讯。
一个士兵站在门前禀报:“启禀两位钦差大人,单尚书来报,‘万紫千红’一案,有结果了!速请二位大人前去刑部大堂议案!”
将离蓦然想起了千机。
刑部大堂。
“冬海市舶安司,市舶差使,滕王舸,连夜从冬海出发,于拂晓时分赴刑部自首,这是滕王舸的伏罪状词,请二位钦差大人过目。”单九思说罢,便将状词呈上。
“市舶差使滕王舸!”将离横眉一扫,蓦然被状词所述一惊,心中逐读:“……受锦霓坊掌柜诸葛秀秀重金委托,于一月前暗中与异国船客鬻权谋珠,类似互惠共赢的官商勾当与之早有发生,此非独例。而今东窗事发,蓦然记起,那日所受之物,正是东狸贵国所失的重要信物——‘万紫千红’,罪臣惶恐,追悔莫及,遂连夜赴京自首,以待裁决!”
他白目睁得滚圆,几乎不敢相信状词所言!
云华勾着神色质问,“眼下这个市舶差使滕王舸现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认罪伏法,现关押在刑部大牢。”单九思忙回答。
就在二人决定转战刑部大牢时,一个士兵神色匆匆地冲进了大堂急报:
“报——罪犯千机因畏罪潜逃今戕于千机囚中!”
“什么!?”
将离和云华当堂色变,旋即冲出刑部大堂,直奔千机囚!
千机囚。
东南西北四隅牵出的引线每一根都拉伸到了极致,就像一根根锋利的刀片,全部交汇于一点,似扇面扭转,将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收紧到极致!
此刻,那细白的引线上,早已染遍了鲜血!
犹似刀尖垂露!
滴滴血红!
“自上回千机逃脱了一次后,卑职便连夜改良了千机囚的构造,特别是在这些引线上费了一番心思。只要千机一挣脱,便会触动这些夺命的引线,越是挣扎,这些引线收得便越快!”
将离几乎不敢相信,一个时辰不到前审问的人,此刻竟再无声息……
“纵然千机有扛鼎之力、有遁形奇功,但他又如何快得过这天梭一般织就的刃线、敌得过这钢刀般凶猛的锋利呢?还好看守的士兵发现得早,再晚一些,这罪犯的骨肉怕是要被榨干,化作一滩血水了!”
一直在说话的人是设计千机囚的士兵孔鸣,他细腻的目光在那血淋淋的中央一抛,显然,对自己的得意之作很是满意。
这会儿,忙回身鞠躬请示单尚书,“罪犯千机畏罪自戕!请大人过目!”
“好!哈哈哈!”单九思满意地点了点头,“没能让千机逃掉,这次你功不可没!”
当那头开始**行赏的时候,恼怒的声音蓦然爆发,仿佛压制了很久。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解除千机囚!清理案发现场!”
被那个声音一震,几个人当时便吓得发怵。
云华两个眼眶睁得赤红,猛地回过头,盯着一干人等叱责:“千机乃是朝廷重犯!你们是怎么看守犯人的!如今重犯暴毙!君主追问起来!如何交代!”
单九思手心紧了一把汗,忙使眼色示意孔鸣去释放机关,然后再上前低声下气解释:“那个……钦差大人,千机意图逃狱这事,我们也没料想到……都因这千机太过狡猾,不得不以千机囚压制……”
将离冷冷地站在那里,余光里的人影来来去去,耳畔话音窃窃,他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热.胀。
或许同是江湖中人,对这样一位高手的陨灭,觉着有些遗憾吧!
每个人生下来都会背负些什么,而有的人身上背负的则是数不清的罪孽,自愿的,亦或是不得不背负的。
虽有千夫所指,但不可否认他们这一生辉煌过。
辉煌过,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辉煌。
他们所选择的,原本便是大闹一场,再悄然离去。
流芳百世如何,遗臭万年又如何,死人不会听见唾骂,就像听不见赞美一样。
那么千机呢?
“等你们在绮罗坊李记找到了要找的人,这场戏,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