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替死奔赴火海的女子叫作荭泥,旧岁患上了不治之症。临死前,她最大的心愿,便是争回祖上留下的良田。方才火海中,那座在造的勾栏,所占之地,便是了。”
诸葛秀秀满是伤颓的身子微微停在那里,从桌上的竹筐中拾起一只绣绷,压抑的眸色蓦然被那抹鲜艳给照亮。
绣绷上所绣的是一株桃花,并蒂而开,栩栩如生。
“犄角坊地下黑市,有一个专门看风水的陈果老,是个鳏夫,老来贪色,欺负荭泥无枝可依,每每寻机调戏,因荭泥不从,遂对之密谋已久。三个月前,秦淮有名的小财主汪吉德要在城外的野市,修一座勾栏敛财,遂请到了陈果老。”
“一块祖上清田宝地,却要被用来修那种行当?荭泥怎肯。正是抓住了这一弱点,陈果老遂想到以谋取田产为机,逼荭泥就范。荭泥一不让田产,二不作践自己。陈果老恼怒,强要荭泥教她在坊间失了贞洁只能与他结合在前,顺理成章代为做主与汪吉德做了良田交易在后。一出一石二鸟、人财两谋的毒计,一夜之间教荭泥痛不欲生。结合之后陈果老方知荭泥早得绝症,遂无耻抛妻!”
她的语调忽而狠厉,可下一瞬却难掩心痛,绣绷紧紧攥在手心埋在胸口始终不愿松开。
“得知此事时,我方从他乡归程,想要援手,却是为时已晚!她深感我曾经的照顾,不愿我牵连其中,又知自己时日不多,活着的最后一个心愿便是保住祖上最后一方净土。”
此时,冬娘忙扶着她坐下,取来事先备好的披风,牢牢系在她的身上,接着,开口说出了后文:“得知姑娘身陷囹圄,荭泥第一时间求到我愿舍命相替,她道自己是将死之人,有生之年若能报姑娘昔日收养之恩,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我这才想到在囚车经过的路上纵火,一来毁尸灭迹教替囚算无遗策,二来也当是了了荭泥生前所愿吧!”
“好一出悲情的人间戏文!”
云华忽然轻轻一叹,看向诸葛秀秀道:“弱者无权无势不敢与财主相争,可像诸葛姑娘这样的豪门大户,人通四海,手掌万金,也不敢么?”
“你——”
被这般讽刺的声音一震,冬娘忙瞪向那臭当官的,气不打一处来:“哼!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诸葛秀秀正背身伏靠在桌上满腹悼念,听到这样的声音,忙反手拉了拉她,“冬娘!不得无礼!”
“本就如此嘛!官官相护,相互勾结!欲壑难填!坑害百姓!”冬娘一脸愤懑早已嘴不由心,再白了一眼那臭当官的,语气不由得更重:“说不定,他和那卫国公府也是蛇鼠一窝!”
“你——”云华眉心皱起,顿时恨恨不平。
出世这么久还从没遇上哪个人敢这样谩骂他呢!!
好在他注重身份,兜兜衣襟,心中一团火只化作一句:“好一个伶牙俐齿!”
诸葛秀秀没能拦住冬娘,一手松开她,满是失望。
恰恰是冬娘这番话忽然引起了将离的注意,旋即上前,一半为调息气焰,一半为解答心中疑惑,“诸葛姑娘!刑部认罪一事是否与冬娘方才口中的人物有关?”
话锋一起,诸葛秀秀脑袋忽抬,却是背坐着半晌没有转身,就连心直口快的冬娘一时也默不作声了!
将离几番看向她二人,不由得猜测,难道这便是她的难言之隐?
这个时候,诸葛秀秀忽然坐直放下了手中的绣绷,平静地说:“冬娘,地下通气不好,屋里头待久了闷热,烦扰你带这位云大人到外面走一走,顺便,看看小夭是不是在路上了。”
“他?”
“什么,”
冬娘忙看了看姑娘,又不凑巧与那臭当官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各种嫌弃……
但想到还有大事要做,便忍一忍,遂朝那臭当官看了一眼,再昂昂头示意了一眼门,“云大人,请吧!”
这语气听着尽是不乐意,他还不乐意了呢,遂兜了兜衣襟,脑袋一转,闷闷地摇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