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啊我的好住持,人家雕师可是全秦淮最好的雕师!上上下下好几代都在宫里做过事!现在全秦淮除了他,便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般技艺精湛的雕师了啊!除非是昆山芙蓉手在世!”
张井春不说话了,憋了一肚子气。
见此,小阿弥不禁耐下心来说:“住持,咱们今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白姑娘当年的风华模样小阿弥也是有幸见过的,说句实话,眼下这尊歌女身像已是美若天仙,即便是白姑娘再世,见了这尊身像,只怕也要自惭形秽!您无非就是忘不了昔日挚友,亦打不开心结!但住持您必须要承认,歌女身像塑得再逼真,那也不是真人!白姑娘已经不在了!您何必一直当这个痴人?”
张井春愣了愣,眼睛不再动一下,昔日断头台的画面犹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说:“不在了,都不在了……”
目空一切地说着,脚下的步子一瘸,推开小阿弥的手,转身朝向庙门外那一刻,余光里那绝世独立的容颜一闪而过,浸透在潮湿的空气里。
望着那一瘸一拐一头扎向门外的身影,小阿弥不禁与里面几个小僧相觑了几眼,不禁三省吾身: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错了……
胡乱想了一通后,小阿弥忙追出去扶着住持,放大胆子问:“住持,这歌女身像……”
张井春摆摆手,往前走没抬头:“就这样吧,就这样……”
那声音融在风中,似一缕薄雾,一下子便被吹散了。
小阿弥蓦然停在那里,再也没能扶住住持的手臂。
歌女面前突然好安静,只有一树树梨花打落枝头,落在歌女庙的瓦檐上,落在青苔上。
山后流水潺潺,恍惚间,似有鸟雀从松枝上飞下,在那方长满幽草的古琴上跳来跳去,不断拨弄着琴弦。
不知何处大风起,蓦然将那花瓣从瓦檐上吹起,吹上了阴沉沉天空。
弹指,似是挨不过那低沉的气压,转瞬又急速地掉了下来,在那白茫茫的空气里,消失不见……
“住持!那伙恶徒又送上门来了!”
云雾之下,渺小的僧人从金明寺寺门前一路奔向紫气东来大道。
“又是那假面恶棍!?”
“正是那假面恶棍!!后面还多了一队穿金甲的帮手!!”
与此同时,那雪白如瀑的百层石阶上,假面守拙携黄金甲卫登山护送老太妃下山的身影,正逐阶而上,直通功德无量大殿门口。
“赶了一次还不死心!他当我金明寺那么好惹不成!?哼!即刻敲钟,传三十七式武僧围剿恶徒!”
很快,那云雾间猛地激荡起一圈圈急促的钟声,大雾一下子散开,几缕金丝阳光从云端漏了下来,将那百层石阶照得锃亮!
蓦地,几个黄金甲卫纷纷低头看脚下,脸上展露喜色,交头接耳地议论:“云雾散开了……”
那黄金甲也被照得闪闪发光。
将离眼神一晃,略微迟疑了一下,脚步不停,眼看便要抵达功德无量大殿了,心中竟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受……
两年光阴弹指而过,会不会物是人非。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蓦然被一群一字排开的武僧占据,俯仰之间,他们似立在云端的天兵天将。
紧接着,他们脚下似踩了奔雷,一场猛虎下山惹得人眼花缭乱,如坠云雾。
二十黄金甲卫在将离的引领下暂时停在了第五十五层石阶上。
就在他疑惑之时,那最高层蓦然闪现张井春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自己,嘴里忽然赫赫有词。
“好你个假面恶棍!好你个贼心不死!今日,本住持便要替天行道!扫除人间余孽!!”
张井春大呼一声:
“众武僧听令!即刻将这群恶徒拿下!”
“且慢!”
将离高举长剑暂作呵斥,又托起手中圣旨,昂首呼声与之交接道:
“我乃宫中守拙,特奉君主之命!前来宝寺迎老太妃下——”
“我迎你姥姥!!!”
重头再来一次竟换汤不换药,简直就是侮辱!
张井春狠狠地啐了下面那假面恶棍一口,二话不说:
“干他!!!”
一声奔雷虎啸,一副金钟罩!
刹那之间,三十七武僧,似是从云端轰然翻覆人间,那方手中搅动人间风云的僧棍多般变化,直捣二十一恶徒!
不遑理辩,手中的长剑齐刷刷挥出,将离与众黄金甲卫被迫发起了抵挡。
面对这些武僧的一招一式,一口恶气顿时在将离心中翻起。
这都是两年前他亲自教授给他们的,而今反倒被他们用来对付自己了!
好一出农夫与蛇!
没过多久,众黄金甲卫便被围困在了武僧的棍法之中,兵戈难动静如山。
两年前的山中往事飞得七零八散,随着将离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一点点灰飞烟灭!
他手中一剑破空而出,似要将这天捅个破碎,赫然杀出一道重围,直逼一百层的丑陋之人——张井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