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鸾镜不懂,但只有白饵自己才懂。
漠沧无痕要诛杀的不是金明寺数千僧人的性命,他真正要诛杀的,是她的心!
她摇摇头,沉默着,神色锁得紧紧的,独自走向了门外。
风华殿前,寂寞如雪。
旁人早已不敢靠近,独独她一人跪在那里,一遍遍请柬着。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风不断吹动着她的衣袂,她一双膝盖却安稳不动静如山。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风华殿的殿门是开着的,石蹇和温公公时而进,时而出,内心汲汲皇皇,两处焦望着,却是束手无策。
只能听着殿外的呼声愈来愈烈,就像于寒风之中刮起的大火,似要将周遭的死寂烧个透彻!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温公公顿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双老眼细细斟酌着,燕才人再这般求下去必然要出大事的啊!
这般忧虑刚刚在他心头浮起,一偏头便见君主的身影蓦然从殿中冲了出来,身后的邱公公紧紧相随,脸上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色!
君主经临身旁之时,他想要极力劝阻什么,但那冰一样的眼神似乎早已排除了一切,没有因此半分留转,直奔殿外的身影更是没有丝毫犹豫!
欲追随而出再作最后的力劝之时,邱公公却忽然及时掣肘,一双无可更变的眼睛相视着摇了一摇,很是无力。
白饵怔了一下,忽见漠沧无痕冲了出来,一见到她立刻瞪起了眼,眉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脸上暴起了一根根青筋,愤怒地盯着自己:
“你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哀求朕!”
她目光一寒,语调丝毫不减:
“妾身是没有资格,但金明寺的数千僧人有,他们比妾身更有资格!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凭什么要惨遭陛下的剿杀!”
“凭什么?”漠沧无痕阴恻恻的面目上,蓦地狞笑一下,目光阴鸷地盯着她,几乎要将她杀死:
“凭朕是黎桑的君主!凭朕站在九五至尊之境!凭朕手握着滔天的权势!”
那天在煦暖阁,他几乎连心都掏出来给她了,他那么信任她……
结果呢?
她还是背叛了自己!
白饵心中登时惊愕了一下,举着脑袋,两只瞳孔轻轻一滑,似是浸在了一片冰渍里,脑袋一跌,目光一沉,不敢再看他一眼……
“难道,陛下要效仿那嬴政,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吗?”
她的轻恻恻声音满是凄寒,似是被寒风吹皱了一般,透着几分颤抖。
更似风中旗帜不堪一立,倏尔被他愤怒的嘶吼声砍断!
“对!朕就是暴君!杀人不见血!”
怒上心头,再也忍不住了,不顾温公公几人的劝阻上前端住她的脸,盯着她的眉角,狞笑质问:
“这样的朕让你感到陌生吗,害怕吗?两年前在雨花台上,你不就已经看清了吗!啊?白练!!白饵!!!”
她的耳边轰地一声巨响!
这一刻,似惊涛骇浪般汹涌,电闪雷鸣般惊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遁形……
被这避之不及的名字一骇,石蹇、邱公公和温煮水三人登时怔住了,满是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君主……事情演变到这般地步,又该如何收场!!!
可漠沧无痕逼问的目光却不闪一下!看着她一双起伏不定的眼睛因惊骇不断逃走!看着她执拗不过,只能任着自己端着下巴!看着她重重伪装重重破碎!
那不断翻涌着的怒火此刻终于得到了抚平似地,一字一句信誓旦旦道:
“白饵你听着!朕不管你是抱着何种目的以何种身份一步步接近朕的!你记住了,只要你在这宫中一日!便一日是朕的人!朕不会给你逃掉的机会!”
她的眼眶早已被逼得通红,他的目光始终不见一丝起伏。
他要她知道,要么活着得宠,要么老死冷宫,这辈子,她都摆脱不了宫妃这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