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马蹄声,叱咤风云。
不知耳边谁人喊了一句,一双双慌乱的眼睛纷纷抬起,马上颀长的身姿一路呼啸着涌入朱雀街,身后一袭朱红色的战袍风中大起大落,不断将他们的视线占据……
怔住了一般,心中的答案尚未明确,直到眉峰挺立的少年于黑压压的人群中收弓立马,眸中流星一闪,覆手擎起一柄金色长戟,刺向云端的那一刻,那日头似是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顷刻间,迸射出万千光辉!
一双双瞳孔倏尔被染成漆黑色,闪着不可预测的光芒,而那些暗流,也在一瞬间,停滞不动,截然不同的是,那面色翻作惊骇,无不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气氛莫约死寂了两个弹指,薄薄的空中,终于发出了一声爆响!
“承——太上皇诏令!众人听旨!”
闻言,惊骇!
一时间,聚龙城下,万民皆跪。
……
跨立在马上,平王飞快的目光在周遭一张张震惊不已的面目上逡巡而过,尽带嫉恶如仇之色!
果不其然,诏令初下,便有暗流率先汹涌……
那长戟在他手中悬空一转,擒贼自当先擒王……
一抹金色的锋芒,迅雷不及,顷刻间送向了暗流之首,“拿下!”
当是时,兵戈四起。
可就在这片威胁之后,朱雀街左翼右翼及主街三道,以宇文兖为首的宇文家三子,头扎孝布,浩浩汤汤,领军而来……
无痕遽然抬眸,当那额心一抹白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心中不禁为之一颤!
今日,乃是宇文老将军入殓出殡的日子,这个时候,宇文家三子,本该在城郊红山,送老将军最后一程……
“宇文兖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那战马上一声霹雳的长啸过后,忠义的宇文家军飞快涌流,一时间整条朱雀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鳞次栉比的城楼上,两面开弓,四面夹击,将离手操藏锋,步步逼近,眼中是杀气腾腾……
侯雉、霍傧一退再退,回首方知已深陷包围之中。
他二人脚跟一顿,两相照面之时,目中满是确定,旋即,手中防守的长剑猛然飞起,脚下的步子如拉开的长弓,不断向前……
从城阙飞檐开始,大片大片徘徊着的云影逐渐散去。
十名受控的妇孺得救,廑王府府兵,分别以侯雉、霍傧为首的十人团,及以吕勐、文戎为首的百人团,全部落网。
这场持续了近三个时辰的“朱雀街兵变”,宣告结束。
……
嘉成宫。
“两年前,京中门阀斗争激烈,以卫、武、霍、王、闫为首的五大门阀之间的斗争更是从未断绝。从你历经两朝的皇祖父到你的父亲,他们为朝廷屡建奇功,甚至已经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你皇祖父过世之后,整个卫府便逐渐走向没落,你父亲除了归京替你皇祖父守孝,十八年来守在北漠从未回来过,整个卫府从那时候开始,便成了众矢之的。
“你父亲十八年从未归京,成了他们口中哀家与你父亲感情不和的噱头,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四年前,闫氏一族不知从何得到消息,你父亲生母孟氏入京了,哀家当时并未在意。只因早在之前,那几大门阀在你父亲非哀家所出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风波,时时有之,以至于每隔一阵子,便有人找上门,借寻子之机,迫害卫府。
“因此,孟氏几次登门,皆被海姑姑拒之门外,孟氏初入复杂的京都,并不知这门阀之斗的厉害,故而被闫氏一族暗中利用。也因如此,等海姑姑去彻查孟氏时,才会弄巧成拙,误以为孟氏也是闫氏一族一手安排。这便为后面孟氏登门寻子连连遭拒、甚至引来杀身之祸,埋下了祸根。
“闫氏一族一次次借此生事,幸得孟氏机敏,哀家也不愚,才没让奸佞得逞。可遗憾的是,等哀家从孟氏那得知其中隐情,孟氏的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那个时候,你父亲又远在丹不丹东与蚩厥交战,烽火之中,家书有去无回,哀家唯有暗中寻访名医,待孟氏痊愈再教她母子相认。很快,漠沧入侵,秦淮沦陷……
“秦淮战争刚刚结束,你父亲归来,却因你母亲的事奔波四方,日渐心如死灰。同时孟氏病得愈加严重,好几次连哀家都不认识,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为何入秦淮,哀家担心若你父亲此时与孟氏相认,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与海姑姑商议后,决定晚些时候再告诉他真相。不料,他一朝踏上了远赴南陵的不归之路……
“随着朝局突变,闫氏一族贼心不死,再次利用病重的孟氏,设下一出毒计,造成哀家以金针毒杀孟氏的假象……”
此时的孟氏病情恶化,时而清晰,时而游离。
深夜卧榻之时,耳听雨打芭蕉、檐前雨漏,过往之事历历在目,秦淮这几年,因为她的执着,深陷门阀斗争之中,实在愧对卫府……
眼睛闭上那一刻,前尘往事皆随风而去。
次日忽然同她道,想要离开秦淮,回寻阳去看一看,她劝她再等些时日,南陵的书信已在路上,待他回京,不日她母子二人便可团圆,孟氏却摇了头,良久没有说话。
她自知时日无多,既不愿再面对生前故人,亦不愿活着的人悲伤,临行前,请求她,永远不要告诉延世生母真相。
另,她说,临了,最不放心的便是延华、延恩,两个姑娘明日找上门,务必要向她们隐瞒行踪。
孟氏离开当天晚上,她心中难安,遂连夜写了家书,将生母寻子之事悉数道尽……
卫凯旋收到书信,懊悔不已,旋即策马奔赴连同秦淮与寻阳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