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原本只是有宋军组成的抗金一战,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通过各种舆论宣传手段,以及丰厚的报酬,竟然是在短时间内形成了大河奔流、万众一心齐抗金的大好形势。
当叶青与徐寒从后山回营地的路上,已经能够看到在宋军大营的后方,又是星星点点的撑起了巨大一片的帐篷,一口口大锅也被架上了火堆,此刻正冒着浓浓的热气。
虽然还无饭菜的香味儿,但看着在寒冬时节的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叶青跟徐寒不由的有些茫然,显然连他们也没有想到,叶衡竟然真的说服了民众壮丁来帮他们破河面冻冰。
寒冬从绍熙四年十月十九日开始席卷整个西北大地,冷冽的北风肆虐着整个黄河沿岸,滔滔不绝的黄河水依旧奔流不息,天气从十九日起,就再也没有回暖过,显然真正的寒冬已经到来。
从二十日叶青带着徐寒开始尝试火器起,金人同样也没有再骚扰过一次宋军,乞石烈诸神奴时常也会率着众将,沿着黄河堤岸上上下下巡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黄河河面上,能够在一夜之间冻出厚厚的冰层。
也正是因为这个迫切的希望,才使得他这段时间,连一颗石头都舍不得扔进黄河水里,生怕因此而砸碎了可能凝结成冰的河面。
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除了严寒一直在持续外,便是宋军那边多了不少破冰的援军,这让一直都希望河面冻冰的乞石烈诸神奴,眉头更加紧锁,心头也更显沉重。
宋人一连多日里持续不断的破冰举动,他自然是都看在了眼里,但他从来不相信,叶青能够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
一边想要黄河河面结冰,一边想要黄河河面不被冰冻,如此矛盾的形势下,宋军这边对黄河河面显得是那么的肆无忌惮,而金人那边对黄河河面却是谨小慎微、敬若神灵,只能明天眼睁睁的看着宋人天天“糟蹋”着河面,而他们只能是站在河对面,无能为力的迎着寒风叫骂宋人无耻、卑鄙。
随着大量的民夫如黄河水一般涌入到了宋军大营的后方扎营,而后日复一日的对黄河河面进行着破冰之举时,宋军跟金兵再次陷入到了口水战中。
这一次的宋军比上一次显然更要占优势,除了因为呼呼而过的西北风顺势助阵外,便是宋军军中如今的那些民夫、壮丁,从一开始的茫然不知,再到一脸的好奇新鲜,而后到跃跃欲试的加入到了骂战之中。
随着民众壮丁的加入,再加上时不时呼啸而过的西北风,使得身处上风的宋军占尽了地理优势,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后脖颈会因为寒冷的北风拍打而有些发凉而已。
但处于下风的金人,显然在呼啸而过的西北风面前,就完全没有那么好命了,脸庞被凌厉的西北风吹打的生疼,一张嘴还不等出声,冷风就顺着口腔灌进了肚子里,一时之间根本难以还嘴叫骂,徒惹的宋人这边总是哄堂大笑的嘲讽着对面狼狈至极的金人。
绵延近百里的黄河河面上,因为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陆陆续续不断赶来驰援的民夫壮丁,让宋军的真正兵力,既能够
按照叶衡跟民众的保证,在大战来临前保护他们,也能够监视着对岸金人的种种举动。
河面上偶有薄薄的冰层在夜晚形成,而后逃过夜里巡视的宋人法眼,但只要一到了清晨,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被民夫壮丁,靠劳动智慧创造的拍杆,一杆拍碎在河面上,溅起浪花的同时,也让对岸的金人直心疼。
此时的黄河两岸,宋、金所扎营的地方,俨然都已经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城池,如今两军的大营中,不光是有民夫,甚至还都有烧火洗衣做饭的妇女参杂在其中,特别是后方那些民夫壮丁所处的营地,头顶上空一直都是炊烟不断,饭菜不断,多了一丝生活的气息,少了一些杀伐血腥之意。
而原本连成一片的营帐,也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意识形态,在无声之中慢慢的细化区分着,一批一批的民夫壮丁,开始自动的调换着居所,同时为了表明跟旁边其他州县百姓的区别,一道道简易到可怜的篱笆墙,也在这段时间被竖立了起来。
光秃秃的土地早已经被踩成了一条条七拐八弯的路径,狭窄的地方不过于两人并肩而行,宽阔一些的足以能够让车马通过,简易的城池,就这么默默无声的在民众壮丁强大的生活能力下,开始慢慢成型,甚至还有可能会继续扩大着范围,从而真正的形成一个军事重镇。
站在高台之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冻得手脚发凉,缓缓从高台上爬下来的叶青,多少有些理解叶衡的担忧。
但如今,既然民众壮丁,已经自发的形成了他们各自喜欢的生活圈,那么若是再强行打乱,恐怕非但不会有好处,反而更会触发一些预料不到的弊端。
“民众壮丁未来之前,所有兵士只不过是打仗、睡觉,但如今……虽然军中还没有发现私下里饮酒的事情,可这些民众当中,已然是有见利忘义的商贾出现了,昨日里我还看到了挑货郎出现,如此下去,恐怕会影响我们的军心啊。”叶衡看着满面笑容的叶青担忧说道。
原本只是想要让民众壮丁帮他们破除黄河冻冰,虽然到现在为止,数万民众壮丁还是能够听从大军的命令,任劳任怨的做着他们的本分差遣,可若是让他们把生活习性也带入到了兵营内,这显然就违背了最初的初衷了。
一开始时,这里还全部都是男丁,但不过十天的时间,就开始有民妇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营帐内,帮着那些民众壮丁洗衣做饭,不管是叶青还是叶衡,那时候心里还挺美,这样一来,又省下了一大部分兵力,甚至还能够过去蹭蹭饭。
但不成想,又是十天过去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叶衡再次巡视民众营帐时,竟然听到了不少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这就让叶衡感到有些错愕跟不满了。
“可有孩童跑向河边玩耍?”叶青搓了搓冻僵的手问道,前两日,白纯那娘们,终于还是派人给自己送来了那件黑皮裘,如今他又像是一头狗熊似的,在大营里晃荡。
“暂时还没有,我派遣治民众营的官吏严厉警告过他们了。不过我想……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最好还是让他们离开。终究是跟金人交战的前沿,岂能变成这幅城镇模样儿?”叶衡捅了捅旁边的徐寒以及王重,期望两人能够帮自己,也帮大营说句话。
“当初给民众的报酬给定高了。”叶青不由的撇撇嘴,迎着冷风叹口气,而后低头继续道:“眼下想要制止已经是不可能了。叶伯伯……你或许只看到了妇女、孩童烧水、做饭这些让你不太满意的地方,但你有没有发现,如今这些民众、壮丁在破冰一事儿上,比最初还要有效率?而且我大军之中也少了琐碎之事儿?”
“不错,眼下确实是如此,但长此以往下去,商贾、民妇的存在,难保就不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商贾可以让民众、壮丁所得报酬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享受,有酒有肉。民妇同样如是,大营里连你都没有拖家带口,若是一些稍有姿色的民妇……。”叶衡看着叶青微微皱眉,而后叹了口气道:“各阶将领虽然都有严令下去,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会遵守,若是一旦有兵士跟民妇之间发生了龌龊之事,到时候动摇的便不只是军心了。”
“大人,叶大人说的不错。”徐寒看了看眉头微皱的叶青,又看了看叶衡后继续道:“军中多有未曾尝过女人什么滋味儿的兵士,如今我们与金交战,生死虽然不放在心上,但难保有些兵士不会抱着,战死前也要尝尝女人是什么滋味儿的心理,如此一来,于军心绝无好处。至于商贾的存在,可以严禁他们卖酒便是,只是如此一来,民众恐怕又会有微词不满,毕竟这大冬天的,又在黄河边上吹冷风,不喝点儿酒很难坚持半个时辰以上的。”
“酒由我们供给,至于民妇,叶伯伯……立刻全部赶走。”叶青咬了咬嘴唇,而后下定决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