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说话发呆的耶律月,刘克师一连出声问了好几次,耶律月都是没有任何反应,无奈之下的刘克师,也只好在心里微微叹口气,而后转身走出了前厅内,吩咐刚刚送过来的两个丫鬟,好生照顾着耶律月。
即便是如今已经在甘州,已经是宋廷的疆域,但走出前厅的刘克师却是丝毫不敢大意,还是尽职尽责的巡视了一圈府邸的守卫后,才放心的离去。
刘克师并不清楚、也猜不透为何耶律月突然之间变得伤心了起来,脑海里仔细的回味着刚才跟耶律月的对话,他并不觉得自己斟酌后的话语,有哪一句勾起了承礼公主的伤心事儿。
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回避着关于辽已亡的话题,甚至还三番五次的叮嘱随行的将领,让他们命令自己手下的兵士,任何人不得跟辽人套近乎,更不准打听关于辽国的事情。
而此时的延州前线营帐内,知晓刘克师已经护送着耶律月至甘州时,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好奇的看着怒气冲冲进来的叶衡,而后把信件收好,笑道:“叶伯伯怎么了这是?”
“你打算主动跟金人议和?还有,你是不是派人救下了辽国公主?”叶衡神情严肃,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的不满跟质问。
“不错,我是打算跟金人议和。至于辽公主……是钟蚕他们的自作主张。”叶青示意带着冷风怒气冲冲刮进来的叶衡坐下来说话。
“你糊涂啊。”叶衡坐下后便开始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你难道不清楚,主动议和等同于投降啊可是。而我们这小半年的坚持,牺牲了那么多的兵士,岂不是都白白牺牲了?”
“叶伯伯……。”叶青笑着说道,只是刚一开口,就再次被痛心疾首的叶衡打断。
“你可知道,跟金人议和的后果有多严重?史弥远在济南府对辛弃疾步步紧逼,韩侂胄在兰州府,对虞允文是不依不饶,这个时候你如果主动议和,朝廷会如何看待此件事儿?史弥远、韩侂胄二人,岂不是手里就更有了攻讦你的把柄?甚至会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在济南府、兰州府趁机夺权!如此一来,你还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如何在北地……眼下的大好局面,我们岂不是都要葬送于此了!”叶衡说道最后,甚至有些气急败坏道:“跟金人议和,是你自作主张,朝廷并不知晓此事?”
叶青依然是轻松从容,但笑容的背后,却是隐藏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忧虑,看着气急败坏的叶衡,道:“叶伯伯,这场战事我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打下去,输的必然是我们。何况……。”叶青伸手制止了叶衡再次打断他话语的冲动,继续说道:“这一次我的目的本来就是跟铁木真瓜分夏国,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跟金人的战事也就没有必要在消耗下去了。而且……辽国已亡,我们跟金人再这样打下去,到时候只会让铁木真坐收渔翁之利……。”
“即便是如此,你也不应该主动议和啊!这可是关乎着你在朝堂之上的声誉,跟在北地官员心中的威严……。”叶衡有些怒其不争的拍着桌面说道。
当然,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一向没有人看得起,只有叶青把其视为强敌的蒙古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下了当年欺压宋廷的辽国。
“辽国跟我大宋向来有仇怨,虽然自朝廷南渡以后,不曾再发生冲突,但你搭救辽国公主一事儿,你……你这是引火上身啊。史弥远、韩侂胄等人,一个个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就等着你的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如今你救了辽国那公主,他们又岂会放过你
?赵师夔昨日已经到达京兆府了,你所说的刘克师,到现在还没有进入关山,你打算怎么办?”叶衡说着说着就话锋突然一转,说到了京兆府的事情上。
“因为朱熹的关系,所以户部尚书郑清之,才会给北地放粮,但如今粮食已经用完了,就连当初我私下里命人悄悄存储的粮食等物,在这一战中都已经消耗的一粒不剩了。山东路连着四年的水灾,于今年刚刚有所好转,但今年的收成,堪堪够百姓自给自足,哪里还有粮食给我们?史弥远在北上济南府之前,就已经断了供给北地的粮食,就算是淮南路,如今也实在是无法筹集到更多的粮食来驰援我们。”
“夏国大半疆域被我们所夺,我们兵力不足的问题便被无限放大,看看外面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兵力?又哪里能够有新的兵力补充?兰州、兴庆、西平三个重城,如今西平、兴庆两城外面都是蒙古人,他们驻守的兵员,哪怕是一个我都不能动,生怕因此而给了蒙古人可趁之机。兰州还有韩侂胄虎视眈眈,济南府有史弥远觊觎已久。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眼下,我们能够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就已经是万分艰难了,跟金人再打下去,有弊无利,只会让蒙古人坐收渔利。”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叶衡只看到了叶青主动议和后,会留下诸多的把柄给史弥远、韩侂胄二人,却没有发现,其实如今的北地,在连续的消耗之中,已经把这两年暗中积攒的那点儿家底,都已经消耗殆尽了。
当然,站在叶衡的角度,或者是其他官员的角度,自然是不希望眼下占据主动、上风的局势,被金人重新夺回那股气势。
所以眼下的局势,若是不考虑北地的薄弱家底儿,以及背后史弥远、韩侂胄的暗中阻挠,那么跟金人在此时议和,确实是显得很可惜,等同于把大好的机会拱手让给了金人。
可叶青其实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局势对于他来说则是越来越不利,若是不及时止损,再继续跟金人在黄河岸边无止境的消耗下去,大把大把的兵力葬送进黄河,那么不出两年的时间,等铁木真回过头来后,他跟金人都要遭殃。
战争如同赌徒的心理一样,不管是输是赢,总想着最后一把,这是最后一把了,但最终,所有的财富都会葬送在这最后一把上。
赌输了想要靠最后一把捞回来,赌赢了,想要靠最后一把收手,但最终都是欲望战胜了理智,结果必然是输的一败涂地。
对于夏国的掠夺,让叶衡等人就像是赌赢了的赌徒一样,欲望战胜理智,让他们开始盲目的相信宋军是不可战胜的,既然能够打败夏国,甚至是掠夺大片夏国的疆域、重城,那么跟金人以寡敌众的半年对峙,也让叶衡等人开始盲目的相信,宋军必然能够打败金人。
但有多少人知道,叶青的这番以寡敌众,完全是因为占据了地形的优势,以及在夏境宋军作战、连战连捷的恢弘士气之光。
若是没有夏境内宋军的连战连捷,叶青绝不会相信,自己仅靠这点儿东拼西凑的兵力,就能够完全阻击金人度过黄河,当然,这其中还有便是,乞石烈诸神奴对于自己的忌惮,让他无法完全放开手脚,才使得宋军能够坚守在黄河沿岸没有后退一步。
回头想想这半年来跟金人在黄河岸边大大小小的每一战,几乎每一战金人都能够轻易的把守在堤岸的宋军逼退,几乎都是宋军到了退无可退之时,到了战争形势进入到了最后那关键的时间点时,宋军又突然像是神兵天降一般,一鼓作气的击退金人。
看似好像宋军就如同不死鸟似的,总是能够在欲火中重生,但叶青却是心里无比的清楚,要不是有种花家军这一支强悍的大军,一直在支撑着整个宋军的骨架,恐怕金人早就不知道渡过黄河几回了,河套三路恐怕也早就被金人夺回去了。
看着叶青那坚毅的脸庞,叶衡无奈的叹口气:“你就真的打算这么放弃了?”顿了下后继续说道:“与金人议和,可是会让你在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更为被动的局面……。”
“不管是战还是和,史弥远、韩侂胄都不会停止攻讦我的。继续跟金人打下去,他们同样会攻讦我,跟金人主动议和,他们同样也会攻讦我。所以我为何不保存眼下的实力安内?更何况……如今的金人,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了,我们的主要对手,该是铁木真了。”叶青微微叹口气,语气依旧坚定的道:“叶伯伯,我意已决,非是我叶青现在害怕失败,而是我们现在败不起,只要败一次,不管是我叶青还是整个北地,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朝廷那边总是要交代的,虽然这些年你一直都主政北地,但……终究是宋臣,还是要顾虑一下影响的。攘外必先安内,这话是不错。但金人会答应吗?这得付出多少的代价……。”
“代价而已,完颜璟敢于张口是一回事儿,但他吃不吃得下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主动议和……也是要凭借实力的,眼下我们虽然是强弩之末,但金人还不敢小觑我叶青的。”叶青的嘴角,不由的浮现一抹弧度,冷笑在叶衡看起来竟然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还想问叶青,要不要自己先回京兆府应付赵师夔的话语,也因为叶青嘴角那有些阴森的笑容,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ps:回老家后心有些收不住了,光想着喝酒玩儿了,尽量保持每天一大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