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倦鸟返巢。
郁郁群山仿若披上一抹淡如胭脂的薄媚彩衣,天边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红霞一片,盘旋的归鸟俯冲着一头扎进山林,只有那些晚间也不回返的夏虫夜鸟,还在天空中飞舞翱翔。
一道淡黄的金光穿过流逝的白云照射在长城一隅,五人斜倚烽燧顶端墙垛相对无言,厮杀的亢奋过后,剩下的只有那无尽的空虚。
默默想完自己的心事,秦慎起身望向远方。
蜿蜒的长城尽头,一弯新月挂在淡红的天际,照耀着彩霞隐进暮色沉沉的山林。
秦时明月汉时关,汉时明月秦时关。
忽然间,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月照霞,还是霞伴月。
或者两者相互并存,谁也不能抛弃谁吧?
就如自己,当他踏上这辆滚滚前行的历史战车,便注定了身陷其中难以自拔,就算强行跳下,剩下的恐怕也只是呆望着战车远去,而他亦不过是湮没在这车轮带起的漫天尘土之中。
如果命运的洪流不可避免,那迎头而上又有何妨?!
心念至此,秦慎陡然生出一种豪情壮志,郁结的心情也如释重负般豁然开朗,既然回归之路前途渺渺,那么又何不享受并珍惜此刻的每分每秒呢?
放下包袱的他心情大好,回首扫视其余四人旋即目光停在瞿寒身上,打破沉寂道:“从军近月,今日方知瞿兄及令弟之剑术竟然如此了得,真教我大开眼界。”
“你不是嫌我俩杀的肠穿肚烂不堪入目么?”瞿寒睁开双眼朝他看来。
这开场白是不是没选好啊!
秦慎刚刚好转的心情差点没被对方噎死,一脸尴尬心想他该不会是对下午的事记仇了吧。
瞿寒也发觉似乎不妥,干咳一声道:“我说话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绝非有意,还望秦兄莫要见怪,说起来,秦兄的箭技才是真的出神入化,我也算走遍中原大地之人,不过眼中所见如秦兄这般箭技之人却是寥寥无几,匈奴……或许会多一些吧。”
“瞿兄过奖了。”秦慎拱手谦逊一笑,道:“就如匈奴自小在马背长大一样,我也不过是自幼便跟随外祖父打猎熟能生巧罢了,实在不值一提,只是没想到,瞿兄竟然乃走遍中原大地之人,其中过程,必然丰富多彩吧?”
“飘无定所之人,不外如是,又有何丰富多彩可言。”瞿寒不冷不淡的回道,似乎对过往毫无谈兴。
秦慎对此唯有报以不置可否的耸肩一笑,一时无话。
而对于秦慎的箭术,今日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感同身受,此刻见话题似尽,程六见缝插针道:“燧长,我看你射箭全然不似我等这般事先捏箭在手引而不发,而是即取即发,其中难道有何讲究不成?”
秦慎自嘲一笑,道:“说起来不怕你等笑话,其实最初也不过是仅仅为了装……咳,为了追求美观罢了,久而久之则成为一种习惯,及至后来更发现其中有莫大好处……”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组织言辞尽量用最平直的话语解释道:“当取箭射击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节奏时,人的精气神会高度集中而随心所欲,但是当这种节奏一但被打乱就会觉得无所适从,精气神自然也就随之一顿,若是我提前拿箭在手,待到下一箭时,就会觉得多了一步难以适应,节奏也就随之变乱,嗯……”
沉吟间觉得言语极难将那种感受述说,遂将话题抛给瞿寒道:“想必瞿兄应该有深刻体会。”
“没错,仗剑在手不若意念先行。”瞿寒颔首深表赞同。
秦慎抚掌赞道:“瞿兄一言以概比我所言更为深刻,当真不愧为剑术大师,只不知瞿兄的剑术是家传绝学还是……”
瞿寒闻言脸上泛出一丝暖意,直截了当道:“秦兄若是想学剑术但说无妨,瞿某只会觉得荣幸之极。”
“哈哈。”秦慎打个哈哈掩饰尴尬。
他确实有意学些剑术傍身,因为无论是上次云中之困还是今日战事都让他明白,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近身搏斗不可避免,而他如今选择了军伍这条道路,拥有精湛的剑术更是尤为重要,当下笑道:“瞿兄快人快语倒显我小家子气了,在下确实正有此意,只不知以在下这年龄,是否有点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