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只是个没有回忆的氏族遗孤,连祖宗八代姓什名谁也不知晓,斩月随便勾勾手指头就顺道好心把她救回家,随意取了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名字作为她的代号,想来就跟路边捡个阿猫阿狗似的。
雪若打赌如果不是自己满腔火鸢火毒造就的热血,对独孤斩月还有点利用价值,或许她早该在大街上风餐露宿,沿街乞讨,哪里值得他高称自己为妹?
雪若大骂自己真是个大笨蛋,天天厮混在“寂雪啼苑”就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独孤斩月偶唤她一声妹妹,她就真的改姓独孤了吗?她也不过用多余的血换点卑微尊严,寄人篱下怎么还敢嘲弄药奴?身份低贱怎么还敢觊觎斩月?
待有朝一日斩月寒毒痊愈,她可还有什么理由再赖在他身边。
现在雪若突然理解墨轩的冷眼,对于她这个毫无用处的人来说,她的存在只是碍眼,很碍眼罢了。
爱而生其欲,欲而生其贪,贪而生其憎,憎而受其伤,人因爱才最终伤。
或许药奴是对的,她和独孤斩月站的高度就千差万别,她对独孤斩月的态度的确过于执着,那是因为她这永远得不到的欲,就催生她想得到他的贪,这贪欲就成了折磨她的憎。
雪若被这憎折磨的痛不欲生,恨不能回到过去,求求她的族人不要被人灭门,好歹留下一个,起码让她清清楚楚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冥冥中摸摸左臂肘间的金甲子,它那般狠毒地吸食她的血,她都默默忍受着,哼不敢哼,可试问这个世界,能默默忍受她这无依无靠的孤儿吗?独孤斩月能默默承认她这少女心底的爱慕之情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凉风袭来,雪若忍不住打个激灵,才发觉火光匿迹,自己念念叨叨的居然走出如此之远。
低头一望双手,竟因激动捏掐的绯红连片,甚至渗出血点,火辣灼烧。
林间没有野径,杂草繁花满地遍野,有的草茎长势旺盛,高挺过人,遮遮掩掩挡住人的视野,空空寂寂引人心慌。回忆林间那场恶战,雪若有些后悔自己不计后果跑了出来,又想现在回去大概看不到好脸色,干脆硬着头皮再往前走几步,等他们主动来找自己,她才好就坡下驴,变被动为主动。
今夜月色正美,浓淡适宜,过浓则耀眼,过淡则惨然,琉璃瓦中罩着颗夜明珠,氤氤氲氲如梦似幻,月影横斜万物摇曳。
雪若逼迫自己淡忘了方才的不快,身心投入到此间美景,步履蹒跚地拨开几丛草木,居然眼前出现一处荷塘。
放眼望去,弥望着田田的圆叶,密密都是醉心的碧绿,一片恬静无声。雪若忘我地前行,脚步忘记停顿,带着满心的欢喜。
走着走着,渐渐把目光转到荷叶上,它们高高地散在水面,像亭亭的淑女的裙,它们因遮住了湖,遮住了水的光耀,而使它们更见风致了,它们心甘情愿的在于荷花下,将荷花映衬得更加娇美。
几朵粉嫩娇媚的荷花,就在这绿茫茫中翩翩起舞,陶醉了一池盛夏的馥郁芬芳。
不知为何雪若偏好爱这池间的仙子,仿佛她也曾是朵耀艳的莲,玉立在这月色阑珊中,静静听取风吟月落。
荷花不似其他花朵,它总是静静卧睡在温凉的夏夜,笼盖着月光编织的纱被,挥散着迷人的甜香,荡漾在水波的摇篮曲中。
那般出淤泥而不染,那般与世无争,想这世间大概没有任何情物,能逼迫得了它的恬淡舒然,品性高洁。
她也应该效仿这般无欲无求才好……
想至此,雪若发自肺腑叹了口气,水边的香气似也净化了心怀中的混浊,顿时舒畅万分。
难得忘记独孤斩月一瞬,雪若索性找块靠池的石块,拉去女扮男装时挽住头发的布绾,任长发肆意在脸庞搔扰,感觉还不过瘾,直接脱去鞋袜,将脚浸润在月影粼粼的清澈湖水中,双脚拍打起碧绿的水花,凉凉爽爽,带走些许火血引起的热躁。
干脆就不回去了,干脆就不回独孤斩月身边去了,雪若边想边躺下.身子,舒展腰肢至极限如绷展的弦,须臾放松时舒爽得直想唤娘。
清风徐徐携香带露,月影淡淡依星蔽云,她一躺竟筋骨散懒起来,根本不想起身,那荷花幽香时浓时浅,波纹一般层层涌向鼻尖,突而一阵莫名的困倦袭上心头,眼皮沉重如同挂铁勾铅,简直抬不起来。
这瞌睡来势凶猛如虎,任凭雪若强打精神,也被猛虎击溃,这瞌睡又沉溺似酒醉,纵使个千杯不醉的酒翁,也被股股香气熏得晕醉。
两眼迷迷蒙蒙,半睁半合,潜意识里居然看见这摸不见,闻得出的荷香,如何越来越浓烈,颜色由无到有,居然汇成白色烟霭,飘飘荡荡,将雪若团团围住,用香氛为她打造了一道纱幔。
“谁?”雪若陡然惊魂,难道是中了什么魔障,才如此昏沉。
她试想翻身起来,可惜连展开眼皮的劲力也全然消失。心底暗骂自己一千遍猪头,涉世未深的人在经历雪妖荼毒之后,怎么会忘记这世间到处流离着各种散妖。
这些妖精没有族氏,也没有国家,甚至连最底层的人族也不如,就是一些得了法道的花草动物幻变成人形,出来吃人练法修仙而已,还有的散妖甚至连个人形都不具备就出来害人,且不知她今日又成哪种妖精的盘中餐。
“小弟弟,莫怕1一阵韵味十足的声音弥散在空中,跟这缥缈似烟的芳香一般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