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是真的有点醉了,忘了平时的小心,拍了一下李渊的肩膀,指了下天上,道:“太上皇,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啊,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李渊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了会儿,道:“可不是圆么……今日是十五。”
顿了一下,李渊又道:“朕还记得,那年也是十五,也是这么大的月亮,朕领军攻入长安,一晃十五年了,朕住在这座殿中,已有十五年了。”
“哦……”李牧挠了挠头,道:“太上皇可是舍不得?”
李渊摇了摇头,笑了,道:“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颇多感慨。”李渊此时看上去,比往日都要更加清醒几分:“当年晋阳起兵之时,朕何等的雄姿英发,彼时彼日,朕怎会想到,今时今日,朕会变成一个垂暮的老人。”
酒精让李牧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道:“谁都会这样啊,人都会变老,哪有不老的人呢?”
“是阿”李渊叹了口气,道:“今天是朕住在这座殿中的最后一天,明天这里就会迎来一个新主人,朕的儿子,当今的皇帝,呵,也好,也好1
李牧看着李渊的神色,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来这个话题比较犯禁,再者,这件事谁对谁错实在是难说得清,他也说不明白。
李渊似乎没有想跟李牧聊天,而是在自说自话,道:“打江山的时光,朕非常怀念。那时我父子同心同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良臣辅佐,猛将来投,顺心顺意……可是等天下初定,一切就都变了。”
“逍遥,你可知朕当年为何更倾向于建成?”
李牧懵了一下,他对‘逍遥’这个表字还是没适应,等他反应过来李渊是在跟他说话,赶紧道:“可是因为他是长子?”
“有这个原因,但不仅仅与此。”李渊又叹了口气,道:“世人皆知世民的功勋,但却少有人知建成的才干。作为他们的父亲,朕对此却非常清楚。”
“昔年起兵之时,世民尚且年幼,也就你这般年纪,虽聪慧骁勇,但毕竟缺少历练,经验不足。可为将,却不可为帅。当时朕坐镇中军,外出征战,皆以建成为主,世民为辅。初战进兵西河,建成制定法度,与兵士同甘共苦,对百姓秋毫无犯,得军心,亦得民心,前后只用了九天,就平定了西河。”
“后来抗击突厥,平定山东,皆是他的功劳。他的能力,在我看来,并不在世民之下。”
李牧疑惑道:“但为何大家都觉得陛下的功劳要比他大呢?”
李渊道:“天下初定,朕定国号为唐,登基大宝。立建成为太子,辅佐政务。太子不可轻动,自此对外的征战,大多都是世民领兵,建成负责后勤。世民四处征战,是在明处。而建成的功劳,则在暗处。但为将者都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当时天下烽烟四起,筹措粮草,稳定后方,要比打仗更难。世人皆看到秦王冲锋陷阵,却鲜少有人知道建成遇到的难处,而朕是看在眼中的。”
“原来如此……”凉风一吹,李牧也清醒了不少,心中暗道,历史果然是胜利者书写,世人称赞李世民丰功伟绩之时,恐怕想不到还有这些秘闻吧。
“都怪朕,朕当年思虑不周,让世民立下了太多功勋,使得建成心中不安,也让世民心里也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最后兄弟阋墙,不可挽回。朕每每思及,都悔恨不已。至今心中仍有愧疚,也不知来日见面之时,该如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