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如梅的讲述之后,李秘是打从心底觉着杨展的品德不行,为了报私恩而忘了公义,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然而杨展让那卫兵不准称部落人为鞑子蛮子,倒是让李秘改观了不少。
奴儿哈赤还没有昭告天下,没有公然举旗,他仍旧接受大明朝廷的封赏,早在五六年前,还曾经亲自前往北京去朝拜皇帝陛下。
所以他仍旧还是建州卫的都指挥使,仍旧还是朝廷的官员,即便是羁縻政策,但这些部落之人,仍旧是大明的边民。
正如同李成梁不愿动武,一定要等到奴儿哈赤先动手一样。
边民和蛮子或许在生活方式和生存智慧上,相差不远,但名义上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蛮子鞑子,那是把他们当外族,当外人,可边民说到底仍旧是民。
无论是杨展还是李成梁,无论他们有甚么个人品德上的缺陷,但在家国大义面前,终究是保持着最后的底限,即便只是个虚头巴脑的名义,这些边民其实早已不受朝廷制约,但他们必须力争到底,因为凡事都讲个名正言顺。
那卫兵得了杨展的叮咛,没出去多久,便又返回来,朝杨展禀报道:“将军,已经探查清楚,奴儿哈赤趁着风雪天,突袭了东海女真瓦尔喀部的蜚悠城,这些个行商和难民只能往六堡这边来避难……”
杨展听得此言,也是扭头看向了李如梅,后者轻叹一声,沉声道:“奴儿哈赤的手也果真是长……这是要连野人女真也不放过了……”
这所谓的野人女真其实就是极东之地的生蛮女真,当时扈伦四部已经统一,奴儿哈赤建立了女真大联盟,而乌苏里江流域和黑龙江中下游的苦寒之地,那里的女真人因为太远,对大明并不是经常朝贡,所以就称之为野人女真。
奴儿哈赤攻伐瓦尔喀部,除了削弱一向不臣服的乌拉的实力,另一个原因便是要打通这个道路,为进一步征服野人女真而做准备!
瓦尔喀部已经属于东海女真的区域,其实也算是野人女真的一部分,不过他们比较靠近女真联盟这边,并非想象之中那般生蛮罢了。
“确定都是难民?”杨展到底还是不放心,可这三百多难民到底是三百多条人命,老弱妇孺都有,若不放他们进宽奠堡来躲避,只怕会被冻死在外头!
“这……看起来确实……不过……难保……”那卫兵可不敢把话说满,一时间也是支支吾吾起来。
杨展朝李秘问道:“爵爷以为如何?”
李秘看了看李如梅,见得李如梅点头,这才朝杨展道:“让他们抛弃所有铁具和器械,进入堡城之后,只能在守军圈定的地方歇息,不得生火,派人严密监视便是了。”
若是寻常时节,也不消这般麻烦,宽甸六堡本来就是开门做买卖的地方,牲口和皮毛货物等等,那都是来去自如,六堡靠着收取税金,也是赚得盆盈钵满,哪里会如此警惕这些人。
只是现在奴儿哈赤四处征伐,不知甚么时候就会举起反叛的大旗来,他对宽甸六堡本来就虎视眈眈,守军又岂敢放松警惕。
李秘一来是顾及这些人的生死,因为他亲身体会过在风雪之中苦熬是何等要命的事情,二来他也是想找这些人打听一下张角和周瑜的下落。
杨展听得李秘如此安排,也觉得妥帖,毕竟他才是守将,李秘和李如梅都不得干涉六堡的事务。
只是他很清楚李秘和李如梅的任务,既然他们要深入女真腹地,那么有关于女真部族的事情,杨展也愿意提供一切信息。
正如此时一般,李秘如此建议之后,杨展便朝那卫兵道:“可听清楚了?照着爵爷的意思去办便是。”
“是1
“另外,从这些人里头挑几个精明主事的过来,本官有些话要审问清楚。”
“是1
李秘自然知道杨展的意思,这杨展果真是有本事,眼力也是极其出色,这么快就能领会到李秘的意图。
只是李秘也很清楚,这些难民里头必然有奴儿哈赤的探子和细作,可守军主动去寻找,这些人肯定会躲避,如此一来,就得不到想要的讯息了。
“杨大人,我看还是让我的人自己动手吧……大人只需行个方便就成。”
杨展有些为难,朝李秘道:“大人的营团到底是客,动起手来只怕是不妥,还是让弟兄们去做吧……”
李秘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朝杨展道:“不,这个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
其实李秘有两层顾虑,诚如早先所言,若是守军来动手,必然打草惊蛇,引发那些细作和探子的警惕。
二来守军虽然战力强悍,但并不敏锐,能够派来当探子或者细作的,必然是高手,寻常军士又岂能挑得出来?
守陵人口不能言,人数又太多,李秘也不想兴师动众,真正想派去做事的,其实还是那三十九个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