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本是个污浊之人,已经习惯了,突然叫我做一个骨骼清奇的人,我还会不习惯,我想保留我的心魔。
你的心魔是什么?我继续问。
保密!她故作神秘的说,跟着问,你知道你的心魔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说,我觉得我没有心魔。
我知道,她说。
你知道?我嘲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那你说说看,我的心魔是什么?
你的心魔就是你儿子,他是你这辈子的软肋。
我:……
上次爬山就出现了问题,差点让我丢了性命,这次无论我怎样费尽心机劝说,方正红就一个字:不!我只好去求弘一法师,弘一法师把了我的脉,觉得我的脉象已基本稳定才说: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但不能太过于劳累,我本来是要陪你们去的,但普陀寺的普愿法师今天来讲学,实在抽不开身,你们可以去爬山,但一定要小心。临了又送我一盒小药丸,叮嘱说如果胃病犯了,就吃一颗。
我和方正红吃了早饭带了点干粮和矿泉水便出门了。
参观了金尊寺,拜了金尊活佛,然后锁定目标直奔招摇山顶,路不是很远,沿途的几处风景都挂在悬崖峭壁上,也是触目惊心。
山越来越陡,渐渐有一种云天相接的感觉,天上飘着的白云也越来越低,好像一伸手就能捉到一样,我抓着旁边的铁链子,非常艰难的向上移动着脚步。
方正红虽然处处呵护着我,但也甚是艰难,出气越来越粗。
我是第二次上去,她喘着粗气说,第一次是弘一大师带我来的,他力气大,硬把我拽上去了。
我没有说话,但脑海里浮现出弘一拽她时的情景,想象着她当时的沉醉和幸福,我其实也想对她说:我也知道你的心魔,你的心魔就是弘一法师,所以你不想将他驱除。
终于爬上山顶,感觉云就在我们的头顶,有一种力正向我们压下来,从头顶慢慢压向心脏,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知道这是高原反应,山顶上空气稀薄,不是久留之地。
四周都是茫茫云海,体验不出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因为众山都笼罩在云雾中。
山顶中间一丈见方有一个圆形光滑台面,这大概就是方正红所说的诛魔台吧。
我拽着方正红慢慢向它靠近,走近了才发觉,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无非是在一块平地上用紫铜倒了个圆形面子,台面上绘了副五彩的八卦图而矣,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想着传说只是传说,它只存在于传说中,只是人们过于迷信,夸大了他的神力而已,就像方正红从前引我去见的那个大仙,传得神乎其神,见了面,不过是个屠夫模样。
我于是便有一种想走上去试试的愿望。
方正红拽着我的手说:你真想上去?
我说:没那么邪乎吧,或许是一个疯子的恶作剧也说不定,没你说的那么神奇,就像现在人如果用水泥鎏了个圆形台面,经年以后也会被赋予神力,其实他就是一个在紫铜上画了一个八卦图的台子而已,跟我们的桌面没什么两样。
我走上去,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忘掉乐乐与不忘掉乐乐有什么不同吗?这辈子为了所谓的婚姻家庭,为了乐乐委实活得太过悲情,如果真的有一件法器能让我洗去我的心魔,消除我身上的污浊之气,还一个一尘不染的我,清清爽爽一心一意地来过我的来世,岂不更好?方正红却迟疑地丢掉我的手,我知道她对弘一法师执念太深,骨子里是不愿放弃的。
在上面走了一圈,也没什么不同啊,什么奇迹也没发生,没有将我的心魔诛掉,我调侃道:跟平地一样,我说吧,你总是迷信,以为天地间一定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方正红看我无事,也慢慢走近来,就在她的脚刚刚踏上诛魔台的边缘时,我不知道是脚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机关,还是心里过于紧张的缘故,感觉一股清温的气流自脚底涌入,顿感不妙,大喊一声,方正红,别过来!想要抽出身来,脚下却好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情急之下纵身扑向她,一把将她推出去,而我自己则整个人倒在八卦盘上。因为我用力过猛,方正红一个踉跄向身后倒去,而身后是万丈深渊,所幸她及时地平衡好了自己,只是摇晃了一下,便一屁股骑坐在了悬崖边上,双手紧紧抱着一块凸出来的岩石,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我想用尽全力挣脱脚下的吸力,爬起来,但奇怪的是,脚下的神秘力量好像突然消失了,一场虚惊而已,我轻轻松松站起来,拽住方正红的一只胳膊,将她拽起来,然后一个转身将她护在里侧,自己则置于悬崖边上,就在我以为这场由于心里原因导致的惊险终于过去,一切都已搞定的时候,方正红大概没站稳,身子突然稍稍向前一倾,碰到我的肩,我本来就还没有站稳,脚下一滑,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向万丈深渊里倒去……
张昭瑜……
张昭瑜……
方正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着呼啸的风声传进我的耳朵。
这样也好,这样甚好,方正红,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