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秤不动声色地准备着砖瓦和木料。看情况,老秤是要准备修一砖到顶。一砖到顶是我们习惯的叫法。就是用红转替代土砖,一直砌到屋顶。老秤的材料准备了足足一年,第二年开春,工程全部包给了东来。老秤包料不包工。东来现在混成了小老板,在省建包些小工程做。瓦工出身的他,做这些水泥活自然不在话下。东来的工人,不到一月就把老杆修的旧庄院从头到尾换了一遍。东来又在院里给老秤砌了一个八角形的花园。说是种些花花草草的方便。其他的地方用红砖铺的地面。老秤一直说浪费了很多钱。东来说童文和童武带媳妇回来的时候,家里太寒碜了不好。要修就修个好的。没想到这次修房,从童文到童富都出了一笔钱。这是我和丹丹没想到的。老秤说他一直担心万一钱不够了,就先赊欠着呗!东来说童武给他交代过,要把房子修好,他哪敢不听童武的话。从东来的话中,我们才知道童文和童武早想把家里修缮一番了。修房子的中途,双儿说童文和她们建议把商店再扩大一些,借这个机会再修好一些。丹丹吃惊到,修一道庄院不够,还要修商店?老秤说既然娃娃们同意这么做。他们出钱,我们操心,东来出力,何乐而不为?我和丹丹、娘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虽然修房子家里人没怎么出苦力。但支应东来,老秤跑出跑进没闲过。时不时给娘说他的腿子有点不灵活了,脑子前脚走,后脚就忘。娘叫他慢慢来,别把自己忙出病来。庄院先修,商店后修。家里人先暂住在巧娘家。烧水做饭都是巧娘和娘搭的帮手。这一年基本上忙在了家里的房子上,我和丹丹主要照顾果园。拆下来的木头和门窗,我和丹丹,叫的雷子和有才、小生又在果园里盖了个小屋。整整大半年的时间,我们才忙完家里的布置。九月九的那天,老秤叫老齐看的吉日,进的火。家具是童裕和童幸买的。电视机被童双换成了彩色的。巧娘参观完新房后,拍手乐道,还是姐姐有福气,她什么时候也能享到这样的福就好了!娘说快了,她看长锁是个孝子,说不定她就享长锁的福。巧娘说她也要争口气,把家里收拾一下。运吉来的时候,有个地方落脚。娘说到时候能帮的一定帮。老秤附和到,物价每年跟着长,能修就早点修。一年推一年的,开支就越来越大了。
有一天,舍去在喇叭里喊话说要开会。村民零零散散地聚到庙院的时候,才知道舍去想把杏树破的树分给大家。有人反对,也有人同意。最后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一坡的杏树和桃树被村里人砍伐回了家。大多数被村民当柴火烧了。我却把分给我的树,全部留在了杏树坡上。虽然只有十多株,但代表的是我的反抗和不满。有才砍了几株,说是拿回家做犁。剩下的也留在了原地。在我和有才的眼里,这是在破坏大自然的和谐。聒噪的人们看不到在不久的将来,索罗村的苹果树长起来的时候,有多少烧不完的树枝啊!何必把一坡独特的风景毁掉呢?每年我都会和丹丹去捡杏子,杏皮晒成了果脯,杏核做成了咸菜。这是自从杏树坡的杏树有杏子起,我每年都会去做的一件事。娘看出了我不高兴的原因,开口说村里的事情,叫我少掺和。常言说人穷莫入众,言轻莫劝人。这年头,各过各的,才不心烦。我说多好的一坡树木,虽然只是杏树和桃树,但每年的春天,这方圆十里那有索罗村这么好看的一道风景?一坡的花海,好看过我的果园。老秤说好看管屁用,又不能当饭吃。丹丹说估计是有人偷树的时候被舍去看见了,舍去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想也是。不然舍去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把一坡的风景给糟蹋了呢!
于是我开始怀疑人生,我喜欢瞎瞎的歌,瞎瞎就去了遥远的洮河。我喜欢捡杏子,杏树就被村里人砍回了家。我还能喜欢什么呢?还有什么是属于自然,又属于索罗村人的呢?我要去找三财叔聊聊,他或许能给我迷惑的心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索罗河的河水越来越小了,人们开始议论饮水的问题。接着就开始有人挖井。振振挖的水井最大,是一口大口井。潜水泵抽几天几夜都不会干涸。河里少水的缘故,木娃的抽水机慢慢褪去了光环。振振砖瓦厂的潜水泵就开始发挥作用了。手腕粗的水管把整个索罗村能铺盖到。农忙的时候,也是砖瓦厂停工的季节,不过振振的潜水泵正是开足马力的时候。成片的果园得益于井水的滋润,长势良好。我和有才的果园首先受益于水井,又得益于我们的远见,这是我们赚到的第一笔财富。在索罗村,没有谁家的果园有我大,也没有我赚的钱多。放眼到山沟乡,又有谁能和我比呢!我有点飘了,这次是真的飘。我就给有才说起了瓢话。有才说我是老大,他就是老二。有才也被我飘话带坏了。
自从有了乡计生委,小丫和乡政府的车经常在索罗村和堡子村做宣传。皮卡车的车厢里插满了彩旗,车载的高音喇叭一天到晚宣传计划生育的好处。一胎放宽,二胎正常,三胎上环。苏成和岁旦为了配合乡政府计生的工作,在索罗村的路口刷标语,我问苏成,大爷现在为什么把计划生育抓这么紧?人不是生的越多就越好吗?苏成咽了一口唾液说,正是以前放开生,才导致人们生活的基础设施跟不上。有了计划生育,今后我们才能生活的更好。我又问,那要是生的全是女娃儿呢?我们农村靠儿养老,这要是一刀切了,合适不?岁旦说听天由命,谁叫他生不出个带巴的。苏成开我的玩笑说,要是索罗村都像我这么能生,没有土地分配,没有地方建房,会拉乡里脱贫致富的后退的。我说那可不一定。岁旦说现在农村土地紧张,政策上对养儿防老早有对策。山沟乡把原先的供销社规划成了养老院。是甘书记亲自跟我们说的。苏成说是,以后纯女户都要去山沟乡养老。我说那五保户呢?苏成说都要去。
粟粟就给有亮生了三个女娃,肚子里怀的是第四胎。小丫来索罗村的时候,每次都要给有亮爹娘做思想工作。说是超生不好,超生要罚钱。老人家一心想要个男娃,就叫粟粟在娘家住几天,然后再去平安乡的大女儿家躲几天。只要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其他的都有有亮爹娘扛着。上善的孙媳妇怀着三胎,娘说三胎看起来像是男孩。上善把第一胎上了户口,二胎没有上户口,为的是也能生个男娃。二胎对村里人说是小女儿家的,带到舅家来养。其实丹丹和娘都知道个中原委。
起初山沟乡对待计生工作比较温和。自从甘书记上任后不久,大搞养老院项目的同时,又在公路边上修建了果窖。用来储存山沟乡的苹果。这是最近一年才新兴起的东西。据说把苹果放进去,可以保存到来年五六月份都不会变质。甘书记又计划着另外一件事情,把山沟乡的计生工作走到全县的前列。于是就有了白天宣传,晚上进村抓孕妇的事情。只要是超生的家庭,都在盯梢的范围内。有亮爹担心粟粟被抓去做人流。变着法子换粟粟的住所。上善家考虑不足,后半夜的时候,被翻墙进来的工作人员从被窝里把孙媳妇拉去了乡政府。上善接着就敲开了老秤的店门,叫老秤无论如何帮他把孙媳妇肚里的娃娃保祝娘叫上善找苏安,苏安说话比老秤有分量。上善急得在门口啜泣起来。娘边安慰上善,边说半夜三更的,他急也没有用,等到天亮了再说吧!上善和老秤这一闹腾,村里的狗汪个没完没了,丹丹以为爹娘出了什么大事,睡梦中推搡了我一把,披着衣服就冲出了屋子。我出去的时候,巧娘和有德也在,晓生提着木棒站在远处。晓生说没事,他以为商店出事了,拿着木棒防身。好像是上善爷家出了什么事。不一会儿,村里起来的人围在商店门口问这问那。娘叫大家进屋坐,外面凉。
后来苏安说是甘书记亲自带队抓的人,也是甘书记亲口告诉苏安,看在同村的份上罚款一万才放的人。后梁和其他村生三胎,怀四胎的,全部罚款两万。有些找不见孕妇的直接拉粮食,逼着家人就范。甘书记上台后,前半年一次修梯田,后半年一次修梯田。地点选在山沟乡政府对面的山坡上。全乡几万人全部聚集在那里,展开了山沟乡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造田运动。高音喇叭从早上喊到晚上。甘书记每天忙碌的身影在工地上随处可见。各村委会是小领导,那个队修的不好,首先处罚的是村主任和队长。苏成和岁旦哪敢怠慢!早晨催着村民早早出工,晚上在喇叭里喊话要进度和质量。我和有才把家里的任务包给了树生,我们忙果园里的事情。
苹果上市的时候,甘书记亲自在果园里挑选了六十箱苹果,也是全园最好看又大的果子。用皮卡拉走的。走的时候说不够的话他还会来,我给他多装了几箱。他给我的价格也是当年最好的价格。不过后来甘书记没来,叫苏成帮忙选的苹果,我把有才家的挑了一部分叫苏成送去的。这件事只有苏成知道。我叫有才送了苏成几箱苹果。苏成说我做人厚道,没想到做事也这么灵活。我说只要大爷不说出去,谁家的都一样,都是索罗村泥土里的味道。由于雷子比我们的树晚,虽然挂果了,但没有我和有才的果好看。有才和我一起玩到大,这次要是我独享财富,就太对不起他了。何况有才帮过我不少忙。点点滴滴能帮的就帮他一下。后来来福知道这件事后,提着两瓶皇台酒非要谢我,我说他小子傻,生怕村里人不知道似的。我叫来福把酒提回去。来福说先放着,他什么时候记起了,就找我喝几盅。小学和有化前几天打电话说给他们留些苹果,我满口应承了下来。这些年我和有才的苹果不愁销,总有意想不到的人找到我们。我和有才很享受劳动带来的愉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