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紫风的声音冷如冰霜。
柳青芸轻声道:“我一直就想陪你去看望你爹,可是,我怕你不愿意。”
紫风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脸是那么地美,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她的冷漠,她的孤傲,都是她内心孤独、痛苦和绝望的化身,在这个家里,人人都怕她,就连撼天虎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处处维护她,顺从她,却没有人懂她,而她,唯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彻底卸掉伪装,才会任性喜怒哀乐。
尽管他心里是恨她的,恨她当初带走了他,恨她爹抽了他一鞭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可是每每面对她时,自己的心又会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毕竟,这么多年了,能跟他说体己话的,只有她,而能陪她说话的,也只有他。
他眸色幽暗,低声道:“两年前我出门公干,就曾去找过我爹,铁匠铺老板说,我爹得知我和弟弟出走的消息便急赶着回了家,此后就再也没有回铺子里。”
柳青芸道:“那你爹一定在家里,这样反是好事。我陪你去一趟家里,你去看看就放心了。紫风,十年了,该放下了,去面对吧。”
人人都喜欢回家,享受家人的温暖,可是对于如今的紫风来说,回家,是需要勇气的。
他沉默片刻,抬眸看着柳青芸清澈如潭的双眼,鼓足勇气,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柳青芸的唇边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
他二人倒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次日清晨,一黑一白两匹马载着紫风和柳青芸向城外疾驰而去。
二人快马加鞭,不过四个时辰便赶到了德丰县凤头村,此时天尚未黑。
十年了,还是那一条条熟悉的土路,还是一座座熟悉的房屋,离家越近,紫风的心就收得越紧,远远看见自家的篱笆墙,他突然有些害怕,怕看见父亲,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向他解释弟弟丢失了的事,他的心脏一阵狂跳,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
柳青芸伸手握住他手臂,眼中带着一丝鼓励之色,轻声道:“别怕,我陪你一起面对。”
紫风的心一暖,点了点头。
二人将马拴在路边大树上,走到院门外。
院门敞开着,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他看着院中的水井,劈了一半的柴火,依旧没有贴窗户纸的柴房,那些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光再次浮现在眼前……
柳青芸捅了捅他的手臂,他回过神来,鼓足勇气,迈出了一条腿。
“盼儿,盼儿别跑,小心摔着。”突然,屋内传来继母江兰的声音。
紫风立马撤回了腿,二人闪身在院门外。
一个三四岁的男孩从堂屋中跑了出来,身后紧紧跟着江兰,小男孩满脸童真,十分地可爱,抓起地上的木柴奶声奶气地道:
“娘,盼儿要劈柴。”
紫风怔然,他忍不住探出半个头去,向院内张望。
只见江兰抢过他手中木柴,轻声斥道:“傻孩子,这是你玩的吗?回头别扎了手,快回屋去。”
小男孩“咯咯”笑着围着院子跑,口中嚷嚷着:“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在院子里玩,娘,你来抓我呀。“
江兰笑道:“好,娘来抓你啦,看你往哪里跑。“
院子里充斥着小男孩快乐的笑声。
江兰一把抓住小男孩,笑道:“哈哈,娘抓住盼儿啦,你跑不掉啦。“
小男孩一边挣扎,一边咯咯笑道:“爹,爹,快来呀,救命啊,救救我。”
“哎哟,我的儿,你怎么啦?”房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紫风的脸色变了,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堂屋的大门。
当清楚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堂屋中走出的时候,紫风的眼睛瞬间红了。
没错,这中年男人便是时常在他梦里出现的,他日思夜想的父亲——高良。父亲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才刚四十几岁的年纪,鬓角发丝已渐白,记忆中魁梧的身材消瘦了不少,甚至觉得他也没有以前那么高大了,可是从他脸上润红的气色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
或许十年前失去两个儿子的创伤,如今已经都被这个小不点弥补了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是庆幸,是沮丧,还有一丝淡淡的凄凉,紫风闪过了身子,背靠着土坯墙,深深吸了一口气。
柳青芸低声问道:“进去吗?“
紫风摇了摇头,突然自嘲道:“也许,我已经是多余的了,娘死了,早就带走了我和弟弟的心,如今我爹又有了孩子,我进不进去,也已经不重要了。”
柳青芸道:“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你爹。”
紫风苦笑一声:“不必了,何必打扰他们呢,知道他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院内的高良突然抬头看着敞开的大门失神。
江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高良喃喃道:“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江兰扫了眼敞开的院门外,说道:“没有人埃”
高良突然有些激动,道:“不对,我真的听见有人说话,是不是高原和高乐回来了?”
江兰语气刻薄地道:“那两个小子跑了十年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高良突然有些神情激动地骂了起来:“若不是你,他们能跑吗?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拔腿就向院门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