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过后,大儒论礼正式开始,此非一日之短长,亦非一家之言堂,胜负成败皆为空,只争一时之真理,万民之生计,必然旷日持久。
国子监,便为大儒论礼的主场,且为了大儒论礼的顺利举行,国子监大开方便之门,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于是乎,国子监肉眼可见的热闹了起来,名家大儒,后辈学子,碌碌终生,皆汇聚于此,或成群,或三五,或慷慨演讲,或垂手沉思,只为真理,理,不辩不明。
七月十六日,时隔近一个月,简川坐着轮椅再次回到国子监,当此盛事,不可缺席。
也是在这一日,王安石在国子监院墙上提笔写下一行大字。
夫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须知,自始皇帝一统六合以来,历代帝王将相虽然都打着为万民谋福祉的幌子,然则行的都是愚民政策,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文字狱。而王安石此言,堪称开天辟地,竟直接把这幌子摆到了明面上,更是直接将民意放到了君权之上,如是,像是一记重锤般的砸在了所有贵族阶级的脑门上。
谁都没想到,这大儒论礼的开局竟然如此生猛,根本不给任何人一丝喘息,且此言,避无可避,必须得辨。如是,绿荫下,古亭中,王安石居中而坐,摆上清茗,一个又一个名家大儒走进去,又走出来,或平稳,或愤怒,或细语,或咆哮,然却无一人是王安石之敌手。
那一句句妙语连珠,说的围观者众皆沉思,很多之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随之生出,暗藏心底,这些问题,或许他们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解答,可这个解答的过程,便是王安石等最终的目的。
大儒论礼,只是手段,已进后学,才是杀机所在。
而对那些坚定维护所谓儒家正统,矢志不渝的君权拥护者而言,此乃死生之机,若辩不倒王安石,眼下或许还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当下一代崛起时,必将对君权产生恐怖的威胁,紧接着,所谓的贵族阶级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国之将乱尽在眼前,而这,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
却无奈,王安石善辩,这是所有人公认的,简川更是知晓,王安石的辩证思想在历史长河中是被高度评价的,想辩赢王安石,何其难也。
且这还不算完,临近正午时,司马光和范纯仁联袂而至,各自提笔在院墙上写下了两句话。
一曰:原夫作君之意,所以治天下也。天下不能一人而治,则设官以治之。是官者,分身之君也。
二曰:我之出而仕也,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
话说的文绉绉的,实则主旨简单直接,意为在我眼中,皇权就是个屁。
好嘛,便是简川见之,也不得不震惊于两老的泼天之胆魄,这是奔着被抄家灭族去的埃
如是,大儒论礼刚一开场便入高潮,不断有那名家大儒有样学样的在院墙上写下自己的见解,多为维护皇权的,少有符合三老的,亦有另辟蹊径者,倒也算是新颖。
于是乎,大儒论礼便这般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
坤宁宫中,太监们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国子监中的诸多辩论承载在纸片上,雪花般的飘进了高太后的书案,便见其神情自初始的平静到后来的阴沉,压抑的气息随之蔓延,吓得坤宁宫中所有人噤若寒蝉。
“怎么回事?王安石何以还有如此辩才?”
沉闷的声音传出后,潘远当即脸色大变跪伏在地,惶恐道:“卑职办事不力,罪该万死。”
请罪之后才斟酌着说:“冯御医曾言,此计能识破者只可能是当世顶尖医者,而于汴京城内,本没有如此顶尖的人物,却在最近出了一个坡脚大夫,民间有传,其医术出神入化,冯御医曾去暗中观察后,并自认不如。”
又说:“卑职查到,简川曾领此瘸子相继拜访了王府和司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