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取出《缉杀册》递给我,我郑重地双手接过翻。册子不厚,仅三十页,但是翻开一看,里面的字体皆为鬼篆,我看不懂这些鬼画符。
这…写的啥?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文盲。
见我面露尴尬半晌不说话,薛明明白了过来,尴尬一笑道:“是下官疏忽了,柳大人是阳世人,不懂阴司文字。其实这字是与阳世一样的,只是阴阳相隔,意气不通,阴世人也同样认不得阳世字。柳大人请伸手。”
我听话地伸出右手,薛明正色,伸手在自己绿色官袍前一抹。然后口中念咒,催了一道判官大咒,在我手心写了道篆。
随着他口中咒停,他身上绿袍一亮。同时我身上的暗红大袍也是一震,一道不是阴气的阴寒意从胸口窜到心口,从心口窜到眉心,从眉心窜到大脑,又从大脑窜回心口。
浑身一凉,呼、吸,好像身上的判官袍都在呼吸。我一下子感应到了袍子里休息的高小八,他在袍子里边抱成一团正修养,一团青黑气缭绕。
我再睁眼,看书上的鬼篆字,字还是那些字,可我一下子都认得了!
“我以官袍的意气,帮柳大人与官袍连通气息。初时会有些不适应,但,柳大人无需担心,这本就是袍子的法度。”薛大人如此说道,他喘了两口气,画上去似的五官神气有些颓靡。
显然这么一道咒,替我与判官袍连通气息,消耗了他很大力气。
我确实有着不太适应现在的感觉,好像一呼一吸,整个袍子都在跟着呼吸,一丝丝阴冷的气息在浑身转动,连手指头都有些凉飕飕的。
可是鬼篆字确实是认识了,而薛明解释,这并不是说我一下子认识鬼字了,而是我身上的判官袍识别的出,册子是阴阳司的法度,袍子同样是阴阳司的法度。
一本同源的东西,自然能明白上边写着什么。所以袍子认识上边的字,而我跟着沾光,也能辨认出来了。
薛明又简单提了两句题外话,原来在阴阳司,并非人选袍,而是袍选人。阎罗神君亲手制成判官袍,共一万三千一百六十三件,刨去我身上这件例外的,其余一万三千一百六十二件皆处阴阳司,守各地轮回。
一旦某位判官出事,或者卸任,并非是像人间一般选拔另一个能干的鬼接任。而是判官袍会自动去选择继任者,而阴阳司的差役就会将那位继任者找到,带回酆都总衙进行培训、教导,随后再上任去。
而阴阳司法度不在人身上,都是要由判官袍配合的,教导培训只是为了更好处理轮回大事,马虎不得。
但所有法度,皆由判官袍承袭,勾魂、索命、下签、升堂,种种法度配合阴阳司官衙,哪怕是个全不懂的新人,穿上袍子,照样能玩的转。
而我能看明白鬼篆,原因也在于此,算是捡了个便宜。但是也仅限于给我开了个小后门,至于其他事关轮回的法度,薛明既没那个能力帮我开,也不敢给我开。
此外,薛明还有另一重考虑:“柳大人可能尚未察觉,判官袍毕竟是酆都阴间物。穿在身上,必然吸引阴气,对一般判官而言是有利修持的好处。可对于阳身人的柳大人而言,时间长了却是大大的坏处。而与官袍有一息相连,阴气便可滋养官袍,而不会影响到柳大人的身魄,一举两得。”
听到这些,我大为惊喜,连忙起身感谢,同时我很诧异。跟这位薛大人不过点头之交,充其量半个同僚,没想到他竟为我考虑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有事相求,可这又何尝不是一份情义呢?
薛明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还是说正事吧。现在柳大人能看懂阴司鬼篆,不妨先翻翻,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点头,再度翻开册子看。
册子纸张很普通,上面半篇写的是所犯罪状,列数齐整。右下角则是一个名字,上面被朱红墨迹打了个勾,划掉了。
这个意思很明显,勾决。
薛明解释道:“当年三十鬼逃出,六爷降一道大咒,打散三十鬼大半鬼基。有十二恶鬼当场被打至魂飞魄散,后由大判撰《缉杀册》。被勾决名字的,要么是被诛杀,要么是已经被缉拿归案。”
我点点头,一边向后翻,一边粗略看了看这三十鬼的罪行恶业。
玄章三十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不相同,且鬼法精深。有嫁衣女、有卖油翁、有教书的先生、有穿着肚兜的娃娃,形象各异,却无一例外皆是凶残至极的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