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8日晚,寒风凛冽,从郭卫东华光村收购站中悄悄开出三辆经过伪装的川路牌农用运输车,在夜幕中拉开距离后从西北方绕道开往西都北郊的新光县。
凌晨两点过,新光县城北靠畀河边一个新建工地大门口,几条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而过轻易地进入了工地,本来这工地就没打围,工地值班室门口躺着的一条大黑狗腾地站了起来,竖起耳朵张望了一阵哼哼几声正想躺下继续睡觉,黑暗中一团东西扔到了它的脚边,那条大狗嗅了嗅脚边的那团东西,兴奋的大吃起来。
不过十几秒钟,大狗头一歪倒在了地上,几个黑影冲出暗处,进入值班室将里面正在酣睡的三个人反剪着手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全塞上厚实的臭袜子,然后出来招呼三辆农用车开进工地,将工地上刚拉回来的一大堆架管、扣件、钢模等装了满满三大车,足足装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直到早上8点钟附近打零工的当地农民到工地后才发现刚拉到工地准备搭设施工脚手架的材料被抢并解开了值班人员身上的绳索,跑到县城边一个公用电话处打电话报了警。
新光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后,立即派员到现场查勘并询问了工地上的人员,除留下一些车英几根捆绑人的绳子和几只臭袜子外,没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就连车轮印在出工地上公路后都无法跟踪了,犯罪分子的车辆往哪个方向去的都无法判断。
这本就是县上的一项重点工程,案情重大,县公安局很重视,增派了大量警力到现场及周边区域调查摸排,又对县城内有前科的人、租赁站等进行了暗中调查,甚至扩展到周边地区进行了拉网式排查,半个月过去了案子无丝毫头绪,两三个月过去了仍无丝毫进展,一来二去拖了几年都没破案,渐渐地这件当时影响颇大的恶性抢劫案就成了无头悬案,慢慢地时间一长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我们再回过头来说这拨装走架料的人。
这三辆满载钢管扣件架料的农用运输车从工地出来上了公路以后,向北仅仅开了一公里多,没走大道上西陕路驶向西都市区,而是横插一条两公里的机耕道上了畀河河岸折向东行,经赵县、洪安,沿洪安山山脉下的环线公路走阳洪路画了个大大的半圆,直接绕过了西都市城区进入了双溪县阳华镇境内,从北至南绕行了近100公里。
看来这条线路是他们早就勘察好了的,或者就是精心策划好了的,其目的就是要转移视线,布下疑阵以逃脱追踪。
而坐在头车副驾驶座上的就是郭卫东新近收在手下的“小弟”黑娃儿。车到西都南边远郊阳华镇西江边一个偏僻的区域后,黑娃儿跳下驾驶室扔掉烟头,在浓雾弥漫的晨曦中敲响了一家租赁站的大门,约莫10来分钟后,租赁站老板邓先永睡眼惺忪地披着大衣开了小门伸出头来,一看是早就约定的黑娃儿,方才出门来打着手电与黑娃儿围着三辆农用运输车转着看了看车上满载的货物。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最终以6万元成交,并说定上午10点钟黑娃儿过来收钱。邓先永吃力的拉开租赁站大铁门,三辆满载架料的农用车鱼贯而入,将钢管、扣件、钢模板等翻倒在租赁站后院院坝中,然后一溜烟开出租赁站,向西行驶5、6公里后拐进了一个度假村,一行七八个人分别进入早就预备好的房间倒头呼呼大睡。
租赁站老板看着后院中三大堆东西心中暗自高兴,这批架料、钢模几乎都是新的,价值少说在12万元以上。他这个租赁站这一向生意特别好,本就打算近期再买一批架料和几台搅拌机,前几天黑娃儿找到他给他说手中有一批抵欠款的架管钢模这两天就要从外地拉回来,他一口答应叫他拉过来处理给他,不管多少他都要,便宜不捡白不捡,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妈的,好运连连啊!
吃过早饭他催促着老婆贾万芬去银行取钱,黑娃儿与他说好要全现金,他是很清楚黑娃儿这个社会上操哥行事的那种心狠手辣的,上次在一个工地上他就亲眼见到黑娃儿提一根钢管把一个欠他小兄弟300多元工钱的包工头打得趴在地上求饶,乖乖支付了那个小工3倍的工钱才了事。现在他东西收了,早点把钱付清,免得节外生枝。
安排好这些,他则带着几个来上班的小工清理这批架料和扣件,并与原来自己的架料、模板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后天二建司输气处工地就要来拉,又可以收回一大笔租赁费。看着三大堆架料、模板,他实在有点小兴奋,难得的脱掉大衣,带上线手套亲自上阵帮忙拉尺寸、抬钢管、数扣件,与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
上午十点刚过,黑娃儿准时过来收钱,清点无误后,邓先永的意思是想让黑娃打个收条,可黑娃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拎着一大包钱转身走了。他也没在意,反正自己是私人经营包包稍,账目也不健全,税收也是每个月交定税,这方面倒也不怎么重要,况且黑娃一再说那家建筑老板差他兄弟二十多万,抵一点算一点,他们还亏了一大截呢!自己现在捡了一个大便宜,买了欺头就不要没事找事了。
下午3点过快4点的时候,这批货马上就要清理完了。
一辆挂着公安牌照、闪着警灯的吉普车开进了邓先永的租赁站,从车上腾腾腾跳下两个提着手枪的公安和两个提着警棍的联防队员。一位公安端着手枪指着邓先永和几个工人:
“我们是双溪县公安局的民警,接到群众举报你们收了大量赃物,全部给我靠墙抱头蹲下1一名小工动作慢了一点,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背上挨了一警棍。
“哪个是老板?”
邓先永早已懵了,战战兢兢转过身来,一个联防队员几步跨过去麻利的给他戴上手铐,粗暴的推攘着把他拷在吉普车后座上。另一个公安则拿出一部照相机对着地上,还有棚架里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架管、钢模、扣件等咔嚓、咔嚓拍着照,先前那个公安则把5个工人依次叫到邓先永的办公室进行登记询问。
半小时后,一个公安开着车带着一个联防队员押着邓先永走了,而另一个公安和联防队员就继续守在租赁站。
老板娘贾万芬从菜市场买了菜骑着自行车回到租赁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是说刚才在菜市门口眼皮跳个不停,她深怕买菜时遇上小偷,赶紧把钱包挂在胸前捂得紧紧的,结果在菜市场买了那么多便宜的肉和蔬菜没遇上小偷,回来却见到小武他们几个工人抱着头蹲在墙边,一个戴红袖套的小伙子手持警棍站在他们身后,一个公安含着烟坐在办公室门口,又不见老公邓先永的身影。
她连自行车都不晓得咋个架了,顺着厨房的墙将自行车靠在墙边,战战兢兢地走到那个公安的面前:
“警察同……同志,出……出啥子事啦?我……我老公呢?”
“出啥子事?哼!你是哪个?给我站好说话1
“我……我是……我是邓先永的爱人贾……贾万芬,我……我们咋子了嘛?”
“哦,老板娘嗦!正好,我给你说,你们涉嫌收匿一大批涉案赃物,价值巨大。你男人邓先永已被我们现场挡获,现已被我们带回公安局接受调查。来、过来!这一份是刑拘通知书,邓先永已签字,我现在交一份给你。另外,这一份是涉嫌赃物查扣书你签个字,我们将对这批涉案赃物依法予以查扣处理。”
正说话间,四辆农用运输车鱼贯而入开进了租赁站,下来7、8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将院子里堆放得整整齐齐的架管、扣件、钢模,甚至本就属于邓先永他们的四台卷扬机、两台发电机等一股脑儿往车上装。
老板娘贾万芬早吓傻了,那些自己的工人们更是胆颤心惊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嘛!
其实,他们中的任何人只要细心一观察,7、8个装车的小伙子中,除黑娃儿不在以外,其他四五个明明就是早上来过他们租赁站的。
但现在几个人头都不敢抬,一个年纪小的工人小孙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你老板的事?乱动一下谨防背上就要挨上一警棍。
早晨三辆车来,现在是四辆车过来,直装到6点过7点钟天快黑才装得满满的,实在装不下了方才罢手。贾万芬看着空空如也的场地和空架子欲哭无泪,抹着眼泪问了句:
“公安同志,你们啥时候放我们先永回来嘛?”
“放?放屁差不多!你搞清楚没得,那么大的案子,弄不好就是十年以上!我先给你打招呼哈,你自己这几个人你要招呼到,随时接受我们的传唤、配合我们的调查,不准东跑西跑的,听到没得?”
“是是是,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看着那辆先前押着邓先永开走的警车又开进来接上这位公安和联防队员,一行五辆车一溜烟的开出了租赁站,贾万芬一下瘫坐在地上,几个工人围着她叫她结工钱说不干了,她大气都不敢出,不停地告饶请大家等等、等等,她得先弄清丈夫那边的情况再说,几个工人方才悻悻地离去。
当晚贾万芬翻来覆去通宵都没睡,胡思乱想束手无策。第二天一早就红肿着双眼跑到阳华工商所去找在那里上班的表弟唐剑。
这个唐剑是贾万芬的亲表弟,二人从小在一起,贾万芬要大两岁。虽把自己的初夜结婚时给了丈夫邓先永,邓先永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也对她实在不错,可她背地里还是偷着与表弟唐剑上过几次床,只是家里和丈夫都不知道而已。作为一个女人,她在丈夫身上从没达到过xgc,表弟本和她从小就亲近,后来去县城读了中专后分到镇工商所上班,书读得多,在县城呆了几年懂得也多了,自那次丈夫邓先永到外地出差几天,表弟钻进了她的被窝给了她前所未有的震颤和欢愉,让她是永生难忘。
她也曾试着与丈夫在床上时有意识的引导丈夫向表弟一样变着花样,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始终就得不到唐剑带给她的那种快乐,或许是唐剑这个表弟那能力更强一些吧。
今天她实在顾不了许多了,首先想到的就是唐剑,这不,她第一次主动到工商所来找他了。
唐剑一看表姐魂不守舍地竟跑到了他的办公室也是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他们的事被表姐夫晓得了,要不芬姐怎么会一双眼睛通红、像丢了魂一样?待听表姐说完,心里边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中反而有一丝小兴奋,这下又有机会与表姐好好呆几天了,巴不得公安局把那邓先永多关逑几天。贾万芬哪知道唐剑的小心思,拧了他一把:
“剑娃儿,你在想啥子嘛?我在给你说正事!我不管,你先想办法把你邓哥弄出来,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弄?咋个弄嘛?他是咋个搞起的嘛?那些贼货都收得的嗦?”
“我们咋晓得嘛?我不管,你必须想办法1
“好好好!你让我想想嘛。”
“快点嘛1
“哦,对头!我有个朋友,可能他有办法1
“那、那快去找你那个朋友三1
“你别急嘛!等到起,我去给张所说一声。”
唐剑也拿这个有过肌肤之亲的表姐没办法,匆匆给张所长请了个假,带着表姐跑到魏公堤江边茶铺找到那个在社会上混的朋友高伟。
嘿!恰巧高伟就和郭卫东坐在那儿喝早茶,一来二去摆了表姐夫邓先永的事,坐在她们身边的郭卫东按捺住心中的狂笑,不动声色的喝着茶、抽着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听高伟一拍大腿:
“剑哥,你娃硬是找对人了!别看我在双溪混,可你晓得的,我们这些人最怕与公安打交道,平日里老子躲他们都躲不及。可我这个哥们儿东哥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我伟伟最敬重的老板,在西都南门上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刚才我们还在摆,他跟我们县局几个领导的关系好得很,还不赶紧给东哥把烟整起!东哥出马肯定搞得定。”
郭卫东根本就不急于表态,哼哼哈哈地吊着他们的胃口,直到他见贾万芬快坐不住了,几次都想起身要走,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到:
“剑哥,既然你是伟伟的朋友,也就是我东娃儿的朋友。说句不见外的话,对你表姐夫的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涉案有多深我也把握不住,是吧?虽说我平时爱结交各行各业的朋友,在你们县局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哥老倌。但我郭老二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也轻易不会乱许承诺,这一点伟伟是了解我的,况且这儿是啥地方?人多嘴杂,大家说话是不是……嗯……”
“那是、那是,我懂得起!大庭广众之下我们不谈正事。喝茶、喝茶,把烟抽起。现在快11点了,等一下剑哥你和嫂子先去镇上‘西江人家’整一桌,那里几个特色菜不错,我跟到就和东哥过来,大家找个清静地方边吃边说,要得不?东哥。”
“没事儿,没事儿!伟伟你看到安排就是了。”
贾万芬与唐剑先坐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去订餐,路上她很是紧张,忍不住就问表弟:“剑娃儿,行不行哦?一看他们都是社会上混的,那个叫郭卫东的靠不靠得住哟?”
“应该没得问题吧。我看那个郭卫东做事说话很老到,而且你想想看,我那个朋友高伟是好野的人?在阳华地界上哪个都要卖他的帐,他在那个郭卫东面前都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说明这个人确实是个黑白两道通吃、有些真本事的人。”
中午,四个人坐在阳华最好的饭店“西江人家”二楼临江的雅间里,点了好几道特色菜和两瓶泸州老窖。也不管心急火燎的唐剑姐弟,几杯酒下肚,郭卫东看火候差不多了,才端起酒杯与高伟、唐剑干了一杯,拿起桌上的烟自顾自点燃吸了一口:
“伟伟,我一直很看得起你这个朋友,刚才当着那么多人有些话确实不好说。既然你瞧得起兄弟,剑哥又是你的朋友,这顿饭呢我也不能白吃,那我就斗胆去试一试,宜早不宜迟,马上我就去给哥老倌打个电话,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敢把话说早了,尽心而为,这一点还请你们和嫂子理解。”
“东哥能答应帮忙那就够了。来来来,先喝酒,先喝酒,电话一会儿去打也不迟。”
“别!酒等一下再继续喝,不然我喝着酒都不踏实。我郭老二做事的风格你伟伟又不是不晓得。服务员,你们的电话在哪儿?”
“先生你好,我们的电话在楼下服务台。”
“好,嫂子,你和剑哥跟我一起下去打个电话,先了解一下情况再上来,喝起酒心里都要踏实一些是不是?”
“没事,没事,也不急这一时嘛。”
唐剑话虽这么说,但早已站起身与贾万芬紧张地簇拥着郭卫东往楼下走。来到服务台前郭卫东要过电话机,有意摁开话机免提键,熟练的摁了一串数字,嘟——嘟——嘟几声长响之后,电话中很快传来一个操着普通话的女声:
“您好!双溪县公安…”就在这一刹那,郭卫东极快也很自然地抓起话筒靠在耳边,里面的女声还在继续“…江派出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您好!请帮我叫一下立伟。”
“好的,你稍等一下。”
此时吴立伟正在所上吃饭,他早就在等郭卫东的电话了。听到内勤张艳叫他接电话,立即放下碗筷进了值班室抓起话筒:
“喂,哪位?我是吴立伟。”
“伟哥你好!好久不召见兄弟了哈,你们这些大领导,一天到晚只晓得忙,也不给小兄弟些亲近的机会。”
“别肉麻了,说正事,如何?”
“哦,伟哥,是这样的,我一个铁哥们的表姐夫出了点小事,被你们县局给抓走了。嗯,叫啥子名字?哦,哥哥,你先等一下。”卫东捂着话筒转过身来:
“剑哥,你表姐夫叫……”
“东哥、东哥,他叫邓先永,阳华人。”
“喂,伟哥,这个人就是阳华人,他叫邓先永。”
“邓先永?!好像是有这么个人,跟你啥关系哟?他娃这次整凶了哈!涉嫌收匿涉案赃物,而且数额特别巨大,今天上午我才签了相关手续送到县看守所去了。”
“看守所?收赃数额还特别巨大?哥,我的好哥哥!你晓得的,兄弟觉悟还是有的,好久轻易麻烦过你嘛!这件事你非得通融通融帮兄弟一下,这个人是我特别特别好的兄弟的姐夫,家里上有80岁的老人、下有还在吃奶的小娃儿,一家人全指望他,哥哥你一定要网开一面帮帮他,帮他就是帮我,我先谢了哈!拜托了哥哥1
“你说帮就帮嗦?我们是有原则的!你不要害哥哥哈,这个案子那么大,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好了好了,有些话不要在电话里乱说,要不你下午抽空过来一趟。”
“我懂,我懂!我晓得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该打点的我出面打点嘛。算了,电话里面是不好说这些,我争取下午到你们局上来一趟。”
唐剑与贾万芬已经完全信服了。看着郭卫东要挂电话,两个人又是眨眼睛,又是手指着县城方向努嘴。
卫东装着不明白,急得贾万芬压着嗓子着急的说:“问问看,问问看,可不可以去看看我们先永嘛?”
吴立伟在电话那头听得清清楚楚,对着话筒就吼了一句:“看啥子看?!去了也看不了1把卫东的耳膜震得非疼,连唐剑和贾万芬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对方在话筒中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