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带东西要带少,带话要带涨,经洪元英的嘴巴一转述,弄得像刘梅和林锦南背着郭卫东不知干了多少不清不楚的事情一样。
李红更沉不住气,她比洪元英更要面子,气得嘀咕着在心里边连声骂自己的女儿刘梅,连凉菜也没买,气咻咻地转身骑上自行车走了,她得赶紧把自己的女儿喊回来弄清楚。
而郭卫东在家里也没消停,两眼鼓着逼视着妹妹郭晓秋:“老实给我说怎么回事?1
晓秋一时也被她哥吓住了:“我不敢说。”
“说1
郭晓秋从没见二哥生过这么大的气,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加之她也在气头上,迟疑了一阵,也就一五一十地把下午去电脑城所看到的情况全部说了,还特意攻击了林锦南几句。
爱极生恨嘛!
几年来生意场上的历练,让郭卫东已经变得相当沉得住气。但再沉得住气,哪个男人又听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外与别的男人有纠缠?!还没等晓秋说完,他转身一脚踢在饮水机上,将才买不久的饮水机塑料机壳踢得稀烂。
看到二哥暴怒的样子,郭晓秋也有些后悔,再不敢开口说话,悄悄溜进厨房煮饭去了。
郭卫东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想了很多,想起他和刘梅在一起的这些年,从刘梅身上他得到无以言表的快乐,刘梅的知冷知热、知心体贴,照理说没有丝毫理由去怀疑刘梅对他的爱。
而且他、刘万平、林锦南、江锋一起玩着长大,彼此间真的亲如兄弟,说刘梅与林锦南会背着他有那么档事,这可能吗?可今天妹妹郭晓秋言之凿凿、伤心欲绝又不像扯谎的样子,南娃儿在妹妹晓秋心中的分量他可是知道的。他实在想不通,脑子里就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晚上一家人坐上桌吃饭,郭大志明显感觉饭桌上气氛不对,女儿郭晓秋只顾埋头扒饭,儿媳刘梅没回来吃饭,儿子郭卫东一杯一杯接着喝酒也不夹菜吃,妻子也左顾右盼心神不宁的样子。他一把抢过卫东手中的酒瓶:
“咋回事?你又在发哪门子神经?生意上不顺啦?”
“没,没啥子,我就想喝几杯酒。”
“喝、喝,有你这样喝酒的吗?你娃尾巴一翘,老子就知道你要屙屎屙尿!啥子事?好好给我说1
心烦意乱的郭卫东把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扔:“你还要不要我吃饭嘛?1
洪元英醒过神来赶忙站起来劝阻:“吃饭、吃饭,都好好吃饭,有啥子事吃完饭再说嘛。”
“有啥就现在说,老子清醒得很1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郭晓秋悄悄放下碗筷想溜进卧室,被郭大志一声大喝坐回了桌前。洪元英是很清楚丈夫的性格的,知道不把事情说出来今天根本就刹不到各,踌躇一阵,还是由她一五一十的把晓秋给她说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郭卫东是越听越气:“枉自我还把南娃儿当兄弟!这个婚老子不结了1
“给老子把你那臭嘴闭上!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哪个都不准给我发贬言1
“幺妹亲眼看到的,未必还冤枉他们不是?!要不现在去找他们两个过来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1
“东娃儿,你娃娃多大年纪了?枉自做了那么多年生意,遇点事情就这么沉不住气!秋女子我问你,你说你亲眼看到的?你看到他们去开房了还是单独进了哪个房间?大街上、咖啡厅里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能做出什么来?”
“我看到三哥在大街上拉她的手,还拿毛巾给她擦头发,还把她抱在怀里,啥子意思嘛?!未必我还冤枉他们啦?”
“女儿啊!我知道南娃儿在你心里的分量,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了解他的性格和为人。当然,我也没有怀疑你说谎的意思,我的女儿我还是知道的。我只是在想,你所说的两点过钟,那时正在下雨,虽说不是大雨,但我知道一直下到四点过才停,那种情况下刘梅为什么会淋着雨一个人不管不顾在路上走?老二你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就我看来,你、万平、南娃儿、小锋,加上刘梅、红英、还有女儿你,你们几个都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毛根儿朋友,假定你们几人中任何两个人之间在此情况下做出关心、关爱的语言和行为出来,那不是都很正常的吗?”
郭卫东的气闷被父亲的一席话渐渐引导顺了些,尤其是那句“刘梅为什么会淋着雨不管不顾的一个人在路上走?你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他如何作答?说自己喝了酒中午想强行与她亲热,因为她为着肚子里的孩子遵照医嘱拒绝他就打了她一巴掌?肯定由此令她伤心了摔门而出一个人淋着雨上街?这些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就算是在父亲和妹妹面前他也绝对说不出口!
郭大志抽了口烟继续道:
“我和你妈也年轻过,这些事呢我们做父母的只能给你们一些引导,关键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去面对、去解决。我个人认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老二自己去和小梅好好谈谈,解开心中的那个疙瘩,没什么大不了的!元英和秋女子就不要再去瞎搅合了。”
“咹?!道理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不过我下午去买凉菜的时候,碰到亲家母李红,忍不住就给她摆了,弄得她菜都没买,脸色很不好转身骑上车回粮站去了。”
“你呀你!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1
“我咋晓得嘛?当时我也被气糊涂了。”
“我说你哟,几十岁的人了一点儿都沉不住气!没得的事都要被你们整些事出来。老二,吃完饭赶快去刘叔、李孃家去一下,有话好好说,该大度一定要大度一点,刘梅与你在一起那么久了,你们彼此的感情还得你自己把握,我相信她是一个好媳妇1
郭卫东心中虽有气,但听父亲如此说倒也收敛起往日脾性,酒也不喝了,胡乱扒了半碗饭,出门发动汽车往粮站岳父母家赶。
卫东停好车一进刘家房门,明显感觉家里气氛不对,刘梅的父母、大哥大嫂、二哥万平以及黄雨燕都在,围坐在客厅但没任何人说话,见他进来,母亲李红起身招呼他,问他吃饭没有?他回答吃了后坐到沙发上挨着刘万平。
估计万平也在气头上,失去了往日的沉稳,硬梆梆地就打破沉寂对着郭卫东来了一句: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小梅呢?把她叫回来1
“我、我下午就没跟她在一起,我还以为她回你们这边来了。”
刘昌林瞪了儿子一眼:“老二!吃错药了嗦?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她是你的妹妹!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
“爸!人家亲眼看到的,未必还冤枉她了不成?她那点小心思我清楚得很,都要结婚的人了,以为长大了没人管得到了。”
“给我闭嘴!要管也轮不到你!老子还坐在这儿的1
黄雨燕一看话头越来越僵,拉了拉万平的衣袖说句:“万平,好好说话,卫东也过来了,他们的事他们最清楚,万一是误会,我们在这儿胡乱猜疑,对哪个都不好是不是?1
“雨燕的话我赞成。东娃儿,以前的话我不想说,小梅是我的女儿,你们在一起后相处一直很好,我和你李红阿姨是看在眼里的。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母亲告诉李红阿姨的那些事且先不论是真是假,小梅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屋里七八个人这才一下醒悟过来,对啊,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刘梅在哪里?
刘梅在中北的新家里一上床就睡熟了,也许是下午淋了雨,她有点发低烧,郭卫东打电话回来她当然听不到客厅里的电话铃声。而这边她母亲李红也着急了,赶忙催促着刘万平和郭卫东开车去找,刘昌林就打电话给郭大志,听说刘梅不见了,郭大志也着急,埋怨了洪元英和郭晓秋几句,出门骑上摩托车往刘家赶。
坐在车上,刘万平和郭卫东都不说话,任凭郭卫东着着急急地往芳邻南路开,因为刚才郭卫东曾打过电话回新家没人接,而刘梅也没去过供销社大院,先入为主就认为刘梅不在家,从何处下手去找?下意识地往最近的锦南家去先去看看他在不在家,当然车上的二人都琢磨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林锦南没在家,现在还与刘梅在一起的话,这种情况咋办?
刘万平有些急促的敲门声把锦南父母、弟弟全惊醒了,还是锦南父亲首先披衣下床打开了防盗门:
“哎呀!是万平和东娃儿嗦!稀客、稀客!进来、快进来坐。”
“林叔叔,我们就不进去了,南娃儿在不在家?”
“在、在,我去叫他。”
“爸,是哪个找我?”林锦南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出了自己的卧室,一眼见到站在门口的刘万平、郭卫东二人。
“老大、东哥是你们嗦?快进来坐三。”
“我没时间坐!南娃儿,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兄弟?”
“东娃儿,你在说啥子嘛?!你各人先下去在车上等我。”刘万平当着林锦南一家人的面倒冷静了不少,推一把卫东叫他先下楼去,然后随锦南进了他的卧室。
锦南的母亲穿好衣服后见锦南的卧室门没关,出于担心也就跟了进来:“万平,出啥事了?孃也不是外人,有啥当到说。”
“孃,我妹妹不见了,过来问问南娃儿。”
林锦南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不会吧?下午5点过我陪她进的她们新家哪个小区。”
“你们到底咋回事嘛?弄得几家人都不安宁1
“啥子咋回事哟?!我不晓得你在说啥子?肯定是晓秋哪个妖精十怪的在那儿打胡乱说1
锦南母亲一听不对头,顺手把房门推过去掩上:“咋搞起的嘛?老三,刘梅不是5.1节要与东娃儿结婚了的嘛!你娃娃开不得玩笑哦1
“妈,您在说啥子哟?1
“南娃儿,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给你开玩笑,你先把下午和我妹在一起的情况给我说说看。”
“老大,你不相信我?”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现在我们家和卫东家都吵成一锅粥了,还到处找不到梅梅1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老大,小梅是你的妹妹,也算是我的妹妹是不是?中午我去电脑城给单位买点东西,两点过刚一出电脑城大门,就见小梅一个人顶着雨无精打采地在慢车道上走,身上的衣服全淋湿了她也不顾,喊她两声她都没听到,我就冲过去把她拉到良木缘咖啡厅大门口,看她眼睛红红的、脸上、头发上全是雨水,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开腔,我就拖着她进咖啡厅,从服务员那里要了一根干毛巾替她擦脸上、头上的雨水。哪个晓得郭晓秋突然从门口跑进来破口大骂,我给她解释她根本不听,我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使梅梅现在选择和卫东在一起,可遇到这种情况,任谁都会伸伸手关心一下她难道有错吗?”
“真是这样?那后来呢?”
“有一个字是假话,出门天打五雷轰!后来?晓秋骂够了转身跑了,喊都喊不祝”
“那她给她妈说你们抱在一起?”
“何天冤枉哦!我看刘梅衣服湿透了冷,我就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帮她用毛巾擦脸上、头上的雨水,这也算抱在一起?!再说了,当时咖啡厅里几十个人,我那么不知分寸?1
“那你们啥时分的手?”
“晓秋走了后,小梅说她心里不舒服,我看外面还一直在下雨,就要了一杯咖啡,给她点了一杯热饮安慰了她一阵,陪她坐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到雨停了的时候,我去隔壁电脑城停车棚取了自行车,然后推着车陪她沿科苑路走到他们小区大门口,一直见她进了小区大门我才骑车回来,到家的时候我看了客厅的钟5:40,不信你问我妈。”
“那你的意思是小梅在家里?”
“应该在吧,东哥自己不清楚啊?”
“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
“那我就不晓得了,反正我是亲眼见她进的小区大门。”
“但愿你说的是实话,我现在和卫东先回去看看。”
“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去咋子?找不自在是不是?”
刘万平匆匆与锦南父母打了个招呼转身咚咚咚往楼下跑,整得全家人看林锦南像看“怪物”似的,锦南抬头看了看客厅墙上的挂钟:11:25。
郭卫东独自坐在驾驶位上抽闷烟,南娃儿在家,证明刘梅没与他在一起,这多少让他松了一口气。刘万平一上车对他说了两句话:“快走,去你们新家。东娃儿,你得像个男子汉的样子,十有八九你妹的话言过其实,不是你妈给我妈说的那样。”
卫东风风火火的开着车,一边冷冷地答了一句:“但愿嘛!要不兄弟都没得做1
等他们一开进西江南苑小区大门,二人都看见12栋2单元3楼家里客厅亮着灯光,心自然落了下来。待上楼卫东打开房门,客厅却没人,推开卧室才看到刘梅睡在床上还在说梦话。
刘梅被二哥叫醒后还有些奇怪:怎么二哥一脸不友善的半夜跑到家里来了。她说她头有些痛,四肢无力,见丈夫冷面冷脸的样子,也难得理他,披件衣服转身招呼二哥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刘万平拿起电话听筒,分别给家里和卫东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刘梅在家里的情况,让双方老人放心。
郭卫东坐在侧边连抽了两支烟,呛得刘梅不停的咳嗽,惹得刘万平一阵火起:“抽、抽、抽!都要当父亲的人了,小梅啥情况你不知道?!要抽滚出去抽1
卫东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起身去饮水机倒了两杯水分别递到万平和小梅面前,刘梅手一推:“我不喝1
看着脸色不对,精气神明显不足的妹妹,刘万平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十有八九小夫妻之间闹别扭,这倒多少映证了锦南的说法,他没开口直奔主题,而是从关心的角度问了句:
“小妹,咋啦?身体不舒服?”
“二哥,我头痛,浑身无力。”
“嗯?感冒啦?”说着伸手用手背挨上了小梅的额头。
“咋回事?你在发烧1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哥,没事,我这就下去给她买点药,小区门口那家药房随时都有人。”
“卫东啊卫东,不是我说你,她现在怀着你的孩子,啥子药都能乱吃的嗦?!走,我们送她到西大附二院去。”
二人等刘梅穿好衣服,然后将她送到西大附二院,挂号就诊,免不了二人又受到女医生的一顿责备,卫东心里虽然怨结,但听了医生的责训心里还是深有愧疚,默默地拿过处方笺和缴费本去窗口缴费取药。
趁坐在过道等候的时间,陪在刘梅身旁的万平问了句小妹:
“小梅,想不想给二哥说一下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晓秋不会空口乱说吧?1
刘梅生硬地回了句:“没心情给你们解释!爱咋想咋想1
万平没再开腔,就静静的陪在小妹身边。其实他也很清楚小妹的性格,静下心来一想今天的事,他也清楚小妹与锦南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至于会出现太出格的事,只是因各方面的原因撞在一起,碰巧就让本就倾心于林锦南的郭晓秋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给抓住了发泄的机会,推波助澜演变成一个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闹剧。他本就偏爱小妹,现在看到小妹难过的样子,心中难免对事件的参与者锦南和郭晓秋心有怨言了。在和郭卫东走出输液间站到候诊大厅外面抽烟时,没来由就说了句:“你娃好生回去管管你妹儿,今天的事全是她搞出来的。”
没曾想,刘万平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让他们一觉醒来,又把郭晓秋送进了西都市第二工人医院急救室。
当晚他们陪着刘梅输完液已凌晨三点过了,先开车送万平回家后二人回到中北的新家,刘梅任由卫东搀扶着上楼进入卧室,卫东心有愧疚也就极尽温柔地替刘梅脱了衣服、鞋袜,服侍她上床睡觉。刘梅也不说话,任他做着这一切。郭卫东见刘梅不理他,待替她盖好被子后,轻声说了句:“那你好好睡一觉,我到沙发上去躺会儿,9点钟我要出发去眉州铸造厂收点钱。”说完抱上一床被子到客厅去了。
郭卫东躺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点上一支烟抽着,脑子里全是从下午见到小妹后再到陪刘梅到医院输液的那一幕幕,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理也理不清。
在老大刘万平面前他不敢还嘴,可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一个男人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之后,一丁点沙子都不容揉进眼里。
他并不傻,多少也感觉得到刘梅与他在一起之前对南娃儿的那份心思,最终他拥有了小梅别人不清楚,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在“争夺”刘梅这件事上,他是玩了些小心思,甚而利用了刘万平这个一贯“自视清高”的老大的。
郭卫东就这样瞎想着迷迷糊糊躺了几个小时,他本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可在男人脆弱的“私心”左右下,哪曾想过原本是他的自私拆散了一对真心相爱的人,加之万平临走时那一句极严厉、略带责备的话,心中反而对小梅和锦南突生一股怒气。
看看手表快8点了,索性爬起来到卫生间洗脸刷牙,到卧室拿夹克时见刘梅睡得正香,没惊醒她,轻脚轻手地掩上房门出来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