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回想自己短短的生涯,当真是长吁短叹。儿童时期就倒了霉,少年又是个流浪的,吃尽了苦头,长大了,能自己活动了,又是个打杂的,好不容易偶然撞到个青词,又来主持有史以来难度最大的变法,一路走来,可以说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比世上许多贫贱的人都不如。
这天,
他懵懵懂懂又出来街上走走,只感觉京城的大雪实在是太冷了。那些某乎大神说的没错,大明在客观上,还是亡于气候长周期。当然主观上呢,那些大神也说错了——
大明不是亡于什么财政问题,也不是什么商税农税之类的,也不是什么鞑靼、女真之类。大明之亡,唯一的原因,是封建官僚把世间的一切都颠倒了,黑白、是非、善恶,全都被他们搞乱了。所以才会有那么惨烈的总崩溃。
而在这个窗口里,也有人争取过,但都跟他朱墨一样,反而加速了灭亡……
他不知道这种极端状态怎么解释?
可它就是这么邪乎!
有些事情,也的确是在尘埃落定之后,一切都认命了之后,才会慢慢清晰起来。这几天就是这样,墓志铭写好了,坐吃等死,深邃的思想反而就出来了。
他越发觉得,大明实在是人类史上最奇特的、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时代,人类已知的一切思想,在这个时代都有。人类史上一切的争斗,在这里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且加倍的残酷。
它已经卷到了用巫术、魔法相互斗争的程度,不身临其境,根本就没法想象,一个个饱读诗书的人,转个背就变成了指桑骂槐的巫师。那些大神摘录出来的资料,只有放在他所经历的这种背景下,才能被真正理解。而这,就是人类的一大悲哀……
才到傍晚,街上就已经没什么人了。
人间一片空寂,只有大雪簌簌而落,浑不知人间何世?
不过走了多久,
他转过一处街角面摊,却听到了几句匪夷所思的话——
“你这就不知道了,如今可热闹啦!我侄儿说,内阁又收到了《千人教习疏》,说不能立那个阳明官学什么的,我哈哈了,这世道也奇了怪了,怎么就有这事儿呢?”
“教习,那不就教书匠吗?怎么也闹腾了?跟那些山长该不会是同一个书院的吧?哈哈哈……”
“是好玩!我也听说了,领头的倒也不是一般的教书匠,是个叫何心隐的人,都叫他何先生的……”
“还别说,这人我真听说了,散尽了千万家财,搞了个什么聚合堂?在南方可有名了1
“嗯嗯,是有名,听说就是他拉拢了一千多个教习,联名给内阁上了这道书……”
“那也没用啊,难道教书匠还拗得过山长?”
“管它有没有用?反正就得闹腾嘛!光是那些山长说了就算?毕竟教书的还是那些教书匠嘛!我这话有理吧?”
“有有有,太特么的有道理了1
“哈哈哈……”
“……”
朱墨乍听“千人教习疏”,差点脱口喊出来——
这何心隐不是书呆子!
这么一来,似乎有转机了?!
他稍稍定神,脑子里已经猛地反应过来——
终于是有了另一个声音,而且声势不小,那就是庶民的声音!天下缙绅虽然声势大,可还是人数少啊!
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