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儿,并非是我对你的思念有了丝毫的减损,却是这个女子太过像你,容貌、身形,甚至眼眸中流露出的那股毅然决然,都像极了你。
你可知魔域这岁月太过荒凉凄清,偏又被所有以红色作基调的背景挑得人无比燥热焦灼,我害怕早晚有一日,会被这无边的空虚吞没了去。我更怕,你有一日会彻底变成一座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山,那时,便是灵魂也不复存在了。真有那时,我的心该何处安置?我的情该对谁倾吐?
琢儿,原谅我将她当作是你,完成我毕生所愿。我让你的血液在她身体里流淌,那她便有了你的温度。这千年的寂寞,该终结了……”
岁月如同圣灵山上淌下的那股泉,不知怎么,没有源头,也没有去向,只在当中一处洼地形成一汪池,清澈见底,却映射出幽幽的红色。这样的世界里,只有一种颜色——山石、花草、流水,甚至天空、泥土,都是深深浅浅的红。
每天都这样,透过一个石窟窿,看着外面的一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最后,更没有了光阴的概念。无论怎样刻意雕琢,始终是山不像山、石不像石的样子。缝隙中挤出的那一簇碎花,也不能带来些许生气,没有生命的花,如何会真的绽放出光彩?回廊也是用殷红色的石头砌成的,素白的染料仍无法完全掩盖血一样的色泽。
被囚禁,被束缚,却有人将这种囚禁和束缚当做是宠溺和救赎。
“小姐,您该到圣灵泉去了。”
我从梦中被唤醒,那声音变得幽远,陌生又熟悉。我默默然一笑,身子却丝毫不想动弹。
“小姐,主人在门外等着呢,奴婢……”
“你是仙裔,何必总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1久久黯然的心情总算有些波动。
“知道了,小姐……”
在我眼前卑躬屈膝的少女模样的女子,叫做芝粉,是花仙后裔。仙族的败落让她沦为天神的婢女,如今竟屈身于这还没有完全脱离混沌的魔域。她的花蕊似乎也逐渐被染成了红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我专注地凝望着她眼眸深处的哀愁和委屈,实在无法想象她此刻的心情:一个本应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灵性光彩耀眼的花仙,却卑微到将一只妖类唤作“小姐”。
“走吧。”
她的无奈,我感同身受,只是性质不同罢了。
走出山洞,满目暗红。这就是魔域的黄昏了,黄昏不黄,仅余昏。氤氲着红色的雾气,让人看了心中有些燥热,但身子却只能感觉到透骨的寒气。
他就站在对面,背对着我。或许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他转了过来,一张冰冷的脸。
“芝粉,怎么没有替小姐披上狐裘?魔域比不得凡间,小姐受不得寒气1满是责备的语气。
“对不起主人,奴婢……”芝粉怯懦地看了我一眼,“我,我这就去替小姐拿来。”说完急匆匆地走进了石窟。
“银洛,冷吗?到我这来。”
每次听他唤出我的名字,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不释然。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一个没有血液流淌的妖类,怎么会感觉到冷?”
我绕到一旁,无视他向我张开的怀抱,但他还是走到我身后,揽紧了我。我并没有试图挣脱,因为那根本无济于事,在一个强大的魔族面前,我只是一个被封了灵力的妖,能做什么呢?
“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我?就因为我伤了你?”
我转过身盯着他,四目相对,忽然发现什么怨恨、什么愤怒都已经完全泄不出来了。
“算了,去圣灵泉吧。”
就是那股幽红色的泉,清澈见底,通过那道被染成白色的回廊,再绕过一座石丘,就能看见眼前被一座无边的山体遮挡,只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山体上没有一丝有生气的迹象,山上的岩石都是红色的,但总觉得有弱弱的蓝色光环笼罩着,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魔族敢靠近这里,当然,除了我身边的这个。
这就是圣灵山——魔域圣山。
我披着芝粉给我取来的狐裘,默默想着那股泉。据他说,除了魔族,对其他生灵来说,那股泉就是疗伤圣水,不仅如此,还可以令灵力倍长。由于我伤得太重,他竟然想出换血的法子——以圣灵泉水换掉我身体内原本的血液。但若是一次换完,我又无法承受圣灵泉的强大灵气,因此,他干脆抽干了我的血液,用他的魔力维持我的生命,然后就每日带我到圣灵泉中浸泡两个时辰。说来也怪,原本就是他伤了我,如今却又耗费自己的魔力来救我,仅仅是为了占有我么?还是想通过这种虚伪的救赎来化解我心中的仇恨?但我似乎忘记了,他是一个魔,魔族本身就没有平等,唯有杀戮,弱肉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