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再问下去了。
“你这身子已两月有余,竟还混不自知。如今你中毒受伤,能留下这腹中胎儿,确是奇迹。”
两月有余……可那一夜距离现在,也有一年有余了。
“可是……”
“可是?可是你竟与一个卑微的凡人落下此胎,神界若是知晓,怕是又有多事的要来干涉一番了,好在你身在魔域,目前而言,他们的手腕还没有这般长。”
“你的母亲,也是妖?”
“我的母亲,是妖族王女,妖王唯一的女儿。”
“妖王?”
魔帝冷哼一声,似乎对我的反应十分嘲讽。确实,我听着他这些称呼,着实有些迷茫。我猜想,他所说的妖,与我所认知的,并非是统一种族。
“你想听妖族的故事?你自己不是妖吗?奈何要从一个魔族这里听妖族的故事?”
我实在没有力气与他分辨,在他眼里,似乎一切都是渺小的,都可以随意嘲讽轻贱。
“本尊今日并不想讲故事。你且休养着,以后多的是机会。”
说罢,他站了起来,眨眼间已瞬移到了我的跟前。未征求我意见,便一手揽住我的腰,半俯下身把我抱了起来,将我送回了先前躺着的石窟内石床上。
躺着果然要轻松许多,可我的脑中却并不清净。
我记得,苍黎曾告诉我,妖类是没有父母的,可如今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魔帝却说他的母亲也是妖。
悲夙曾说我是由一个天神集合六界之气造出来的,归尘似乎也曾提到我身上有妖气以外其他的灵力气息。此刻,且不论我是否能接受自己有了身孕这个事实,单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认知,也进入了一个循环往复的局,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那我这身孕从何而来,将如何发展,又当怎样定论呢?试问,每一种生灵都有其独特的孕育模式,而我又该属于哪一种?我甚至怀疑,此刻盘踞在我腹中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魔帝还未离开,我的思绪便已流转到无边际的地方去了,待回过神来,又见他那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我,顿时浑身一颤。
“罢了,看你这样糊涂,本尊便给你说上一两句也没什么。”
我屏息凝神,只等他接下来说什么。
“你口中所说的妖,不过是那些有幸沾染了妖灵气息变异的凡间生灵罢了,他们自身体质想要承受妖力,必定要付出代价,自然无法繁衍后代。但你身上的气息,却同本尊母亲的十分相似,这才是真正的妖族该有的气息。”
“真正的妖族……”我暗暗思忖着,这难道就是纳兰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带郁郁之林中众妖前去投奔的那个妖族吗?
“不过本尊也十分困惑,妖族孕育时间极为漫长,且要待吸纳了足够的天地灵气后,才能诞下胎儿。本尊的母亲自有身孕到诞下本尊,足足经历了八十年之久。可如今看你这般,虽然受孕过程长了些,但不到三月便结下朱胎,倒是与凡人的孕育方式相似,莫不是因为这胎的父亲是个凡人的缘故?
“也罢。本尊答应了苍黎,要护你周全。这几月,本尊便送你去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其他的事,待分娩后再做计较。”
他的解释似乎让我有了一些头绪,结合着悲夙的话,我又多了一些猜测。忽然之间,一个念头更加清晰了:无论如何,我要找到母亲,向她问个明白。但眼下,我却似乎只能听从魔帝的意思,将腹中的胎儿产下。毕竟,这或许是我与云仲唯一的一点联系了……
“可我身上所中的毒,又该如何?”
“有苍融之剑护着,你有何可畏惧?”
“若单是我自己,自然没有什么,可这欲毒,会传给胎儿……”
魔帝略思索了一番,说道:“九尾狐族乃是妖族遗留在人间的部族,他们制作的毒药,的确有些麻烦。”
“我本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只可惜,在思之渊底一役之后,九尾狐族和神女遗族,连同用以解毒的碧玉簪都不见了,这几番周折,竟然又回到原点。”我不禁自嘲一番,“之前,有人曾建议我再以换血之法解毒,可现在……”
“有孕之身,当然无法再承受换血。更何况,她的血,除了苍黎,又哪能轻易就让人一换再换?”
几番言辞间,我总觉得魔帝与青木琢之间,似乎还有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是你,也不可以吗?”
话脱口而出,我的心却提了起来。
魔帝沉默了一瞬,只扔下两个字:
“放肆。”
随后,他站起身来,毅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