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她在厨房里就乖乖地叫了一声。
“这么反常,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乖。”方母一头卷发皮肤看上去没有五分漂亮,颈脖围着条小丝巾,走进厨房来,探头望望。
方瑶笑笑,避开问题,“之前不是说有个朋友,我说要留他在家里住一阵儿,有心脏病的那个,人家从昆明过来无依无靠。”
方母对于心脏病人比较怜惜,她一姑姑就是因此离世,“嗯,出院了吗?没问题啊,多少岁,家里面做什么的?”
方瑶锅铲漫无目的地炒菜,菜心切成一段一段在油里滋滋地响,她心里忐忑了一下,还是开口“其实呢,我今天下午就把人家接回来了。”
耿辱还在楼上,没什么动静,方瑶心里复杂纠结,该什么时候让他露面。
“还有那个忘记和你们说了,他头发有点长,还是个……”
准备倒水喝的方母倏地顿住。
“伯母好!”
耿辱不知何时已经下到一楼,五指松散着长发,金黄的色泽软软地耷搭在他颈部,直直地闯入方母的眼帘。
他那么瞬间雌雄莫辨,美得不切实际,不加粉饰、天然雕琢的五官一配凑,礼貌一笑。
方母倏然顿住,前后不过一面,被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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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饭桌上菜照常是三个菜,人却多出来一个。方父对着耿辱看好久,才分辨出究竟是男是女,期间还装作无意地把眼镜摘下来,擦了三遍。
还是方母打破了僵局,“来来来吃饭吧,小耿你够米饭吗,不要拘束啊。”
耿辱人比长相懂礼貌,起码不会乱惹挑逗,一来就直接挤入人家心房。他声音清脆,嘴上应了声“好”,手却仍乖巧地放在桌下,营造出一种表里不一的形象。
方母主动起身给他夹了块糖醋鱼,四个人才真正开始进食。方瑶看了眼,出声道“耿辱,你不能吃煎炸的。”
他俩一个坐北一个坐南,加上方瑶父母四个人正好凑够四面。只不过桌子不是方的,南北两端稍长,他和方瑶恰好隔了一米八的距离。
“没关系,伯母夹的我都喜欢。”耿辱笑笑,小嘴抹了油,在灯下显得脸更粉白。
方母听到这话,赶忙起身给他换清淡的菜,耿辱连连拒绝不用了,没想搞这么大动静。最后还是以一碗不知道什么时候煲的瘦肉水捞饭结束争端。
“耿,辱。真特别的名字啊。”方父扶扶眼镜,和蔼地笑笑。他身体虚胖,眉目慈祥,一看就是个数学老师,还不爱发火的那种,“你多大了啊?家里人知道吗?”
耿辱有准备班主任问家庭情况的熟悉感,“二十四了,没家里人了。”
方母想要散发一点怜惜,但对着这大黄毛还有几个耳钉孔的外形实在引不出同理心。她接过话头就假装不轻易地聊问,“那该工作了吧,做什么工作啊?还是说在读大学?”
耿辱深知家乡的人情礼仪,说话极其委婉,动作极其谨慎,从来不会当面让人难堪,大大咧咧的外乡人来到这里,很可能根本察觉不到主人家的真正态度。耿辱为了回答她的疑惑,絮絮地说了一长串
“我是卖烟酒的,读到初中就出来了,听说西南好赚钱就跑过去了,一待就待了七八年。平时站街上推销推销,云南嘛,游客多,勉强能度日,遇到些美食节文化节什么的一天能有两三千。”
方瑶他们在家本就说本地话,现在他来了大家都迁就他,毕竟是客人,于是家庭内的交流便怪异起来,半杂普半杂白的。耿辱感觉这挺好,可以知道他们对自己的真实印象。
“卖烟酒啊,那你那个不是还有心脏病,有影响吧。你心脏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现在情况怎么样啦?听说才刚出院。”方母又用别扭的普通话问,她给耿辱舀了勺瘦肉水。
耿辱声音很好听,现在看着倒有几分正经人的模样,“可能是天生的吧,小时候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现在倒挺稳定的,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适度运动了。我不抽烟不喝酒,这个没什么影响。”
吃完饭,方母叫上了宝贝女儿一起洗碗,耿辱和方父正在外面客厅看着电视。方父秉持着“有教无类”的职业道德勉强和他聊了会天。
方瑶被方母拉着,小声又严肃地问“老实说,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你男朋友。长得帅是帅,但乱七八糟的又染发又纹身,工作也不靠谱,大你这么多岁,还是个文盲,你怎么想的。”
方瑶作为独生女,被管得严,父母连上大学都不让她往省外跑。现在领个三教九流的男人回家,要是成了不得跑到西南?他两夫妻就靠着这个女儿养老,更是希望她嫁的离家越近越好。
她听这语句,无奈地笑笑“不,妈咪,你真的误会了。”
“普通朋友吗?你看这男的哪里普通了?”方母没关厨房门,声音激动起来,隐隐约约传了一点出去。
方瑶立马回“真的只是朋友,去旅游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遇到了个小流氓,就是他帮的我。”
方瑶又半真半假地胡编乱造了一点。耿辱坐在客厅里听着,觉得还挺有理的。方父突然问他“小耿,你在这边呆几天啊?”
耿辱自然地回“两三天吧,买到车票就回昆明了。”
方父长长地哦了一声,拿着遥控器转台,一会儿后方母洗净水果端出,招呼他,还骂了一句方父“你看这些本地台,人家听得懂吗?转点普通话的台,快点。”
方父唯唯诺诺地换了个普通话台,耿辱没说话,听了两句国际新闻后掏出手机玩,又起身,对方瑶说“我出去一下。”没等回应就迈步出去。
方父方母暂时性地送走了这位大客,心悬的石头落了落,方瑶在厨房里喊“门禁十一点,记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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