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碎步跑进厅内,赵蕊姬躬身给祖母见了安,起身直刺刺盯着另一人,丝毫不见羞怯。来者是一位少年,削脸深廓,浓眉细长眼,高鼻将皙白脸蛋割成对称的阵营,薄唇紧抿,一丝气血不足的淡粉色在唇瓣晕开,瞧着是副倔强、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一头乌发倒是油亮顺滑,被一根白发带紧束在头顶,叫赵蕊姬羡慕不已。因为体寒,加之吃得不多,赵蕊姬的发丝总带着一丝枯黄,每日梳发得抹不少头油才能堪堪梳成发髻,惹得青杏常打趣每回梳完头,她手中的剩油都可炒盘菜了。
少年并不看她,只坐在椅上垂眸静气,周遭气息清冷如窟。
“咳、咳,姬姐儿,还不快给清公子见礼。”老夫人见孙女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一点女儿家的羞态都无,只得出声提醒道。
“民女赵蕊姬,见过清公子”赵蕊姬暗嗤一声,浅浅行了礼,扭头就往里间的书桌走。这人太冷了,一只蚊子飞过去,估计都会被冻僵,就算生得一副好皮囊,也是中看不中用,还是离此人远些好,赵蕊姬在信中暗暗腹诽。
老夫人看着孙女傲娇模样,有些失笑,又见少年不为所动的神情,只得端正身子,细细同他说话。这可是淮阳郡主的唯一外孙,老夫人不敢怠慢。
直至少年道明来意,赵蕊姬在书桌后隔着屏风打量起这位清公子来。治病?难怪他一脸苍白,眼珠虽然被耷拉的眼皮遮挡住了瞧不清,但眼下那一圈乌青着实过于打眼,应是常年未曾安眠留下的。不过听他自述乃是头疾,既是头疾,为何发丝还能养的那般好,不仅质优还量多,可比自己见过的不少女郎都要好。
“故,清公子此番前来,是应淮阳郡主的吩咐,来找老朽瞧头疾?”老夫人将身子稍稍摊回圈椅,放松神情问道。
“正是,小生受头疾之苦已逾多年,也上京城寻太医看过,皆不得果。外祖母忆起您曾多年前治愈过她的隐疾,这才唤了孙儿前来寻老夫人相助,以解小生顽疾。”少年拱手,不卑不亢,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低沉磁哑,勾人心魄。
赵蕊姬伸长了脑袋,好奇地看着外间的少年。祖母与淮阳郡主有旧,这还是她前世在堂妹大婚后半年得知,且堂妹嫁的就是淮阳郡主的外孙,难不成就是这位?
以堂妹那种凭色断人的喜好,喜欢上这清公子实属正常,不过能忍受这能冻死人的美男性子,赵蕊姬不禁有些佩服起赵蕊芯来,若是自己,只怕恨不得隔河相望,互不越雷才好。
“老朽已多年未给人瞧病,怕是担不起郡主此番看重,误了公子病情。”老夫人推诿道,倒不是她轻视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多年不曾出手,对面这少年又是淮阳郡主唯一血脉,她怕一时失手,连累赵府上百口人。
“老夫人不必自谦,小生这病本就多年累积,若是尝试一番后仍旧无解,小生当是老天爷安排,终有这一劫。若有幸治愈,那便是老天开眼,借老夫人之手除了小生此生疾苦,小生必然感激不尽。但不论何种,唯有一试方知,恳请老夫人施以援手。”少年站了起来,恭谨道。
对方都如此言辞诚恳,若再推迟,倒显得赵府有些托大。老夫人递手虚扶一把,应承了下来。
这话说的还真是滴水不漏,赵蕊姬在脑海中搜索前世自己这个堂妹婿的点滴信息,却发现一丝都无。前世自己也是与赵蕊芯不和,姐妹俩只维持着表面平和,自及笄后与李昌悦定亲,为免堂妹与未婚夫有碰面的机会,赵蕊姬也是多番阻止李昌悦来赵府。成亲之后,赵蕊姬更是连娘家都极少回来,赵蕊芯大婚那日,赵蕊姬胎孕未稳,不想来回奔波伤及胎儿,便没回来送亲。至于清公子在府上治病的两年间,前世的她因为害怕旁人指点她的身材和异样目光,平日里都只在自己和母亲的院子里转悠,自然从没见过他。
正苦苦思索线索,赵蕊姬忽听得祖母吩咐,回神细听,祖母竟将蔷薇园拨给了少年寄住养病。赵蕊姬瘪嘴,那可是赵府中,除父亲、母亲居住的衡芜院和这寿康堂外,最精致典雅的院子了。二叔一家恳求过祖母不下十回,欲搬进蔷薇园居住,皆被祖母拿话噎了回去。此前赵蕊姬还以为祖母是想留着这院子给弟弟居住,毕竟弟弟是嫡孙,又是赵府未来之主,今日倒叫他抢了先。
少年随张妈妈退出了寿康堂,自去蔷薇园落脚。
赵蕊姬眼眸忽闪,若她没看错,方才那少年临走前往这头瞧了一眼,清亮如炬的目光扫过来,冷淡、疏离,又带着些探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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