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养月余,清正院的少年终于身体大好,赵蕊姬看着自己又枯黄了许多的发丝,欲哭无泪。这些时日,她三个院子来回奔波,原本定下的每日用姜水洗头、芝麻糊护发的习惯也因没工夫而耽搁,好容易养回来的半黑发丝又成了枯发。
“你的伤已好,我完成诺言,也希望你信守承诺。接下来,你欲何为?”赵蕊姬拽着散落下来的枯黄发丝,语气不善地问对面落座的少年。
“我的外伤已无大碍,但内伤还需调养。我此次被人追杀,是因家族有关,此时也不方便露面引来仇家。若赵小姐方便,可否允许我在赵府再待上些时日,我可以干活相抵。”少年波澜未动,缓缓道出心中想法。
赵蕊姬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当下应承下来,只是要少年答应她一件事,“留下可以,明日起,你去蔷薇园做书童,旁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京城苏家派你来服侍公子的。还有,若你不愿透露姓名,我便赐你个名字,此后你就唤作阿雍,随我赵姓,赵雍,如何?”
“但凭赵小姐吩咐,多谢赵小姐救命之恩兼收留之恩,他日若身归正位,必定涌泉相报。”少年抱拳道谢,神色并无激动之意,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同意般。
扬手示意,赵蕊姬起身离开,往蔷薇园方向走。费心费力将他救回,可不就是为了让他对自己和赵府感恩戴德,将来能携恩求报。这边厢已达成想要的结果,蔷薇园那头还有好一阵费口舌,赵蕊姬想想觉着头疼。
自上回从梅园回来,赵蕊姬便有些躲着苏清辞,一来怕再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露出马脚,二则三个院子连轴转,她着实没有心思与苏清辞周旋打哑谜。今日为了将赵雍安排至蔷薇园,她不得不亲去求苏清辞。
站在蔷薇园外,赵蕊姬还未找到合适借口提起此事,门忽地被人从里拉开,墨烟看着赵大小姐与青杏站在树荫下,立即换上笑颜,将主仆俩迎了进去。
“赵小姐,我家公子在东厢房练字,奴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送您进去了,有事交给青杏姐姐去办也是一样,这蔷薇园里的东西,青杏姐姐大致都知晓位置,奴先告退了。”墨烟将俩人引至东厢房门前,转身告退离去。
青杏这丫头何时对蔷薇园了如指掌了?赵蕊姬侧头看青杏,无声凝视一眼,继而伸手敲门。
苏清辞正在临窗的宽大书桌前写字,狼毫笔落墨成字,字迹苍劲有力,飘而不散,自有一番风骨韵味在其中。闻得有人敲门,苏清辞停笔抬头,窗口一道风景闪过,门被推开的瞬间,人影逆光而入,尔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在这夏末炎热中如一注清水灌入,沁人心脾。
“清公子这幅字,写得当真是字如其人,俊美挺拔,刚劲有形,大气磅礴,气势魏巍,若是拿出去卖,少不得要卖上几百文。”赵蕊姬才进屋内,眼睛瞅到桌上墨迹未干的字,一连串的赞美之词脱口而出。
实在不是她的文采有多好,只是方才在门口听得墨烟说他在练字,赵蕊姬便搜肠刮肚将平日里记下来的词默念一遍,幸好没有卡壳。
“你找我何事?”苏清辞见她一入门就马屁不断,脸上的笑也假得不自然,当下明白她定然是有事相求。顺手指了指外头的八仙桌,苏清辞放下狼毫笔,抄起桌上的羽扇,在赵蕊姬对面落座。
“清公子这话就有些见外了,好歹咱们也是朝夕相处近半年,难不成非得有事才能来这蔷薇园。”赵蕊姬干笑两声,抬手润了口茶后,又继续开口道,“不过本小姐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清公子来赵府治病,只带了墨烟一个仆从,先前祖母欲派人来蔷薇园伺候你,皆被你拒绝了。知内情的人自然称颂你不拘小节、为人随和,但不知情的外人定然会说三道四,论我赵府欺你孤身一人背井离乡,连个奴仆都不给。所以,本小姐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你此前在梅园猜测我从河间救了位少年回来。此事当真,眼下他伤已大好,但又因特殊缘故无法归家,只得暂时在赵府居住一段时日。他一个外男,无故住进清正院定然不妥,你这蔷薇园宽敞,多个人居住也不是大事。故而想请你帮个忙,让阿雍以苏家奴仆的名义住进来,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