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入内,墨烟朝内室张望一眼,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口欲出的请安话被他憋回了喉咙。悄声踱步进了屋,墨烟将水盆放置架上,探头朝拔步床觑了眼,低头偷偷笑。
只见一袭绯红披氅的人影蹲坐在公子床沿,头颅扣在床上,小脸压着公子的手臂,杏目紧闭,恍然一副睡美人的模样,正是赵大小姐无疑。而床上的公子也是一副酣睡模样,除额间有浅浅汗珠,眉间甚是平稳。
扫眼屋内,壁橱的门是张着的,显然方才公子发病了,是赵大小姐寻了药照顾公子的。见俩人皆未有醒来的迹象,墨烟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连屋门都是极小心虚掩着,自去院门口的廊下守着。
待到巳时一刻,赵蕊姬悠悠转醒,抬头望向床上的人,只见苏清辞睁着清明的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懵神片刻,赵蕊姬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蔷薇园,当即撑着床沿起身。却因坐得久了,此刻她双腿发麻,堪堪于倒在床上,幸而苏清辞眼疾手快,伸手扶她。不想他的手臂被赵蕊姬枕了一个时辰,正是乏力之际,赵蕊姬没了借力,当下便扑在床沿上,额头重重磕在床头,鲜红的血破皮而出。
赵蕊姬呼痛,苏清辞没想到自己会失手,略有些慌神,高呼墨烟进来服侍。
杵在院门口的墨烟听见响动,急急奔了进来,见得赵蕊姬出血,手忙脚乱地去壁橱找药。此刻苏清辞的手也缓了过来,掀被下床,扶起赵蕊姬在床边坐下后,也随着墨烟找止血药。
赵蕊姬用手帕捂住伤口,起身夺门而出,嘴里急切丢下句话,“别费心了,你们这里怎会有止血药,我回兰溪园处理。”
主仆俩的动作顿了下来,苏清辞还欲奔出去拦她,院里却早已没了赵蕊姬的身影。主仆二人皆是一头雾水,直至墨烟不小心瞅见公子手腕处的一记口脂印,这才明了赵大小姐落荒而逃的缘由。
赵蕊姬边跑边骂自己,怎就在他床边睡着了,还枕着他的手臂睡的,最可耻的是还留了口脂印在他手上。赵蕊姬默念,希望苏清辞没瞧见那处口脂印,就是瞧见了也只当是胭脂而非口脂。
回到兰溪园,青杏正挎着个竹篮在廊下做女红,见小姐捂着头进了门,又垂头进了屋,连回应丫鬟们的见好声都是低低的,猜想小姐可能是遇见事了,当即放了竹篮,进屋去服侍。
赵蕊姬听见后头声响,知晓是青杏跟了进来,头也未回地吩咐她去取药酒和纱布,自己则在妆镜前坐了下来,吸着气揭开手帕,看着镜中血淋淋的伤口止不住地心疼。赵蕊姬倒不是心疼,而是担忧留疤。
取药而返的青杏见着这三分之一拇指常的伤口,心中倒抽一口冷气,连声问发生了何事。赵蕊姬不愿让人知晓她是在蔷薇园受的伤,便随意扯了个谎,道自己是在逛花园时不小心绊住石头摔破的。
青杏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心疼道,“小姐,下回您要逛花园,还是带上奴婢几人吧!奴婢们虽蠢笨,至少能给你指个路避掉那些石头。”
赵蕊姬只得讪笑着点头,也幸好今日没带丫鬟们出门,若是叫她们知晓自己是因何摔破脑袋,只怕不出半日,这府里都得传遍。
“小姐,外头墨烟求见,说是奉苏公子的命前来送药。”小丫鬟在外头扬声禀报。
赵蕊姬挥手,欲让青杏出去取了,转念一想,扬声嘱丫鬟将人请进来。
墨烟跟着丫鬟进了屋,双手奉上药,“小姐,我们公子嘱奴婢送来这药,白瓷的是苏州上好的伤药,黑瓷的是玉清膏,对各类疤痕有奇效,待小姐的伤口掉疤后,不妨每日早晚各涂上一回,不出半月定能恢复如初。”
赵蕊姬示意青杏接过,随即开口问,“墨烟,早先我听得你家公子昏迷之际发病,瞧着像是与天气变化有关,可否如实告知苏公子的发病真相,以便我与祖母调整药方,治愈公子的头疾。”
墨烟本以为赵小姐唤他进来不过是想叮嘱他一番,毕竟公子才发病过,不曾想问的竟是这。只是这事关系到苏府和淮阳郡主府上的颜面,公子不让提,否则初入府那一日老夫人相问,公子就已告知了。但公子明显对赵小姐不一般,且自己与公子又是寄住在赵府,万一赵小姐使些手段,有苦难言的还是自己。墨烟内心天人交战,踌躇不已。
赵蕊姬见墨烟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只得换了个法子,“墨烟,我问这事,只是想尽力治愈你家公子的头疾,并无刺探贵府秘事之好。若实在不便说出口,你就当本小姐此话未曾提过。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家公子这头疾,只怕没那么容易痊愈了。”
听得赵蕊姬这么说,墨烟心一横,张嘴将实情娓娓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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