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客房中。
站在立式镜前的亚戈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此时的他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贵族服饰。
白色高领金边内衬,黑色长袖短尾礼服,搭配下身的纯白色长裤以及筒靴,如此经典简单的穿搭,在亚戈身上却别有一番魅力,将身材衬得高挑挺拔。
只是颈部的斯克拉烙印显得更加刺目,大大影响了整体的观感。
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看上去整齐利落了许多,金色短发也被侍女们悉心照料了一番,完全洗去了污垢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明亮,散发出如同阳光下鲜草的清香,眼睛则如黑宝石一般熠熠闪光,引得侍女们暗暗惊叫。
她们表示从未在一名斯克拉身上看到过如此好看的眼睛,并赞叹亚戈真是“天生的贵族”。
殊不知亚戈听到这话时,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不过烦心事还有很多,亚戈也就对此置之不理。
侍女们已经离开,留下亚戈一人仰躺在舒适宽大的床上发呆。望着头顶的水晶灯,对面墙上的名贵壁画,身下又是洁白到不忍一触的干净被单,亚戈有些眩晕,他伸手摸了摸颈侧的烙印,只觉得如同幻梦一般。
直到现在,亚戈才知道父亲口中的“账单”是什么。
亚戈将手中的纸条移至眼前,上面只有一项条目,不过已经足以让他怀疑人生。
亚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套衣服可以价值2000金币?!
倒不是2000这个数字过于夸张,而是对连铜币都没有摸过的亚戈来说,金币这个计量单位就足以让人感到神奇。
本来少年还对镜中赏心悦目的自己充满了新奇,不过一想到代价是被那些负责量体裁衣的所谓设计大师肆意摆弄了整整三个小时,和这张让他完全负担不起的账单之后,那一点点可怜的兴奋就完全化成了懊悔。
不过懊悔于事无补,西蒙并没有如他所说那般,将伊兰妮那辆马车算到他头上,在亚戈看来已经颇为仁慈。毕竟对少年来说,就连刚刚沐浴身体时所用的清水,都是日前完全不敢想象的奢侈之物。
休息的时间很快过去,当侍女再次敲响房门时,亚戈便知道,晚宴的时间到了。
少年从床上爬起,站到镜前,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当双手不自觉地触到领头并将它打理得稍微整齐些时,亚戈突然愣了一下,仅仅一个下午,自己竟已染上了这样的习惯。
打开房门,站在眼前的却并非侍女,而是一位衣着得体的老管家。
老管家先向亚戈微微行礼,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优雅,即使让最资深的宫廷礼仪大师来评价,他的仪态和表情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亚戈少爷,请随我来。”老管家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引路。
亚戈急忙跟在他身后,通道宽大而又深邃,挂在两边墙上的微弱火把根本不足以将道路完全照亮,而同样以黑曜石铸成的墙体则渲染上一层幽暗的氛围。
黑暗中,老管家的步伐依旧稳健而且快速,亚戈几乎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两人连续拐过十几个弯,亚戈突然惊觉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感。城堡内部四通八达,暗黑系的风格又能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力,若是初来乍到的入侵者,必定被惊恐和慌乱折磨得心神不宁。
“亚戈少爷,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次晚宴的内容。”老管家突然开口道:“今晚的宴会由西蒙大人发起,邀请公爵大人的所有子嗣参加,当然是目前恰好留在城堡里的那些。”
他稍微顿了顿,继续道:“您的母亲名叫伊兰妮,曾是西蒙大人的女人。虽然西蒙大人从来不缺女人,但是恕我直言,亚戈少爷,身为斯克拉的并且还诞下孩子的,只有您的母亲一个。”
亚戈目光一凝,老管家的话显然算不上客气,不过他并没有停止的打算。
“我想您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
“意味着在父亲的众多子嗣当中,我是唯一的斯克拉。”亚戈直接道。
按照帝国律法,女性斯克拉诞下的子嗣也终身为斯克拉,归于同一名领主所有。
斯克拉的拥有者们可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奴仆……不,是比奴仆还要低贱的猪猡之间的血缘或是别的什么关系。斯克拉们被随意买卖,换成钱币或是货物,从这名领主手中交易到另一名领主手中,辗转各地、生死未卜。即使是刚出生的斯克拉孩子,也有被卖掉的可能。
老管家微微皱眉,似乎很不喜欢被人打断的感觉,不过即便如此,他的步伐也没有慢上一分。
“不过我会将自己的性命赎回来,包括母亲的。”
少年的话语充满坚定,可老管家并不为之所动:“您打算用什么方法呢,亚戈少爷?要知道,西蒙大人已经从奥托骑士那里买下了你,现在的你从肉体到灵魂没有一处不属于西蒙大人,就算你在荒漠中打下大片领土,抑或是行商赚钱,理论上都是西蒙大人的一部分,而并非属于你。”
“那就用生命换取自由1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生命也是属于西蒙大人的。”
“只要我的命够贵,他就舍不得让我死1
老管家的步伐终于顿了一下,才道:“或许吧,亚戈少爷,我很希望能见到那一天的到来。不过在此之前,您还得仔细注视着脚下的路。”
随后,他在一座古典宫廷式大门前站定,转身向亚戈露出一个同样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微笑,随后伸手推门。
“进去吧,您的兄弟姐妹已经等候多时。”
大门徐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