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想啊1甄诚想端起酒碗,却将酒碗碰翻了,酒水洒了一桌,流到衣服上,“葭儿去扬州,就不会再来了,这一去,恐怕......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姑父、姑母和表兄待她这般好,怎么就不会再来了?”
“你不知道,我们对她再好也没用,没用。”甄诚打着嗝,一只手在空中左右摇摆着,一个手又去拿酒碗。
“这个时候扬州战事紧张,她如此匆忙赶去,所为何事?”刁韧按住甄诚的手,不让他再喝了。
“所为何事?那,那是大事,”甄诚说话越发结巴起来,“葭儿从襄阳一路走来,找啊,找啊,找了几个月,今天,今天才得到丈夫和亲弟弟的消息,你说,她,她还能不赶紧去?”
“哦,原来如此。哎,你刚才说他们是从襄阳来的?”刁韧来了兴趣。
“是,从襄阳来,他们是英雄,葭儿是女英雄,”甄诚喷着满嘴酒气,竖起大拇哥,“他们是襄阳张家庄人。”
“襄阳张家庄?”刁韧特别来了兴趣,“就是那个集中全庄子弟帮助襄阳官军守城的张家庄么?不是说全部战死了吗?后来听说整个庄子都被夷为平地了,怎么还有人,不会是假的吧?”
“假的?你乱说1甄诚呼地站起来,手指着刁韧,眼睛通红,样子很是吓人,身子摇摇晃晃,刁韧赶紧起身去把他扶住,“我是觉得有些奇怪,怕有人故意说自己是襄阳张家庄人,于姑父、姑母、表兄不利嘛。”
甄诚重新坐下,脑子似乎清醒了些,但心情却很是激动,“张家装上千口人,庄主带领年轻男子都去襄阳打仗,留守庄子的老弱妇孺,被豺狼般的北兵包围,先把人杀光,把庄里的财物、粮食、牲畜都抢光,留下搬不走的的就一把火烧光了,整个庄子,就跑出了张兄和葭儿两人。惨啊1甄诚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震得酒碗一跳,太阳穴上的筋狂跳着。
“确实是挺惨的。”刁韧附和着,“那他们后来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听说他们还救了表兄。”
“没有他们,哥哥我早没了。”甄诚抓住刁韧的衣袖,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如何被狼群围困、如何被救的经过说了个大概,刁韧这才明白为何甄家对叔嫂二人如此感激,为何辞官回乡过着隐居生活、不再过问世事的姑父会突然发动自己的人脉四处打听张家后人。
“表兄吉人天相,遇到紧急自会有贵人相助。”刁韧安慰甄诚,“听说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帮助表兄操练庄里后生了?”
“是啊,”甄诚的情绪有所缓和,“他们不愿意让我们当恩人感激,急着要走,后来是爹爹想出这么个办法,让他们教后生们武艺,他们这才留下来。经过他们操练,庄里的后生、年轻女眷都不一样了,也都知道了他们师傅们的经历,如果哪天北兵来了,我们就和他们战斗,为张兄和葭儿的家人报仇1年轻气盛的甄诚自己又倒了一碗酒,一饮而荆
刁韧随意附和着表兄,若有所思,甄诚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往外说。”
“什么秘密?还这么神秘?”刁韧笑起来。
“是葭儿和张兄的秘密,不过可不能往外说,一旦让北兵知道了,他们就有危险了。”
“表兄还不相信弟弟我么?他们是表兄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我绝对不往外说。”刁韧拍着胸脯。
“那我说了?”甄诚顿了顿,“表兄快说吧。”刁韧又倒了碗酒递给甄诚,甄诚喝了一口,“你过来,我告诉你。”于是刁韧赶紧蹲过去,甄诚把嘴巴凑在他耳边,
“啊,真的假的,这种事他们会告诉你?”甄诚的话让刁韧吃惊不小,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嗨,你也不想想,他们自己怎么会说!是有一次小文华告诉我的。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必须保密,保密1甄诚指着刁韧。
“保密,绝对保密!来,表兄,我们再干一碗1刁韧端起酒碗,一仰脖子干了,甄诚一头栽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刁韧把甄诚搬到床上,将灯吹灭,回到自己房间后却没有上床,而是在房里踱来踱去。
半夜,甄家庄进入了沉睡,整个庄子一片黑寂,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贴着墙根快速溜到围墙边,回头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跟踪后跃出围墙,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东方刚刚发白,徐葭就已经起来了,梳洗完毕,她再次检查了行装,把屋里物品全部整理好,虽然由于激动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但她依然容光焕发。想着今天就要出发去见那两个自己最亲的人了,脸上不禁就洋溢起笑意。确认一切都准备完毕了,她来到文英的床边,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小小年纪却痛失双亲的孩子,眼前又浮现出徐家庄那冲天的火光、血流满面的父母和惊恐大哭的徐坤,她疼爱地轻抚着文英的脸庞。
文英醒了,她握着徐葭温润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甜甜地笑起来,说道:“大姐姐,你的手好温暖,摸着真舒服。”
“是吗,看我把你弄醒了,再睡会儿吧,还早呢1徐葭把被子掖紧,俯下身子亲了亲文英的秀发。
“我不睡了。大姐姐,我做了个梦,你猜猜我梦见谁了?”文英坐了起来。
“哦,你梦见睡了?”徐葭一边说,一边把文英的衣服拿来给她穿上。
“我梦见张岳哥哥和徐坤哥哥了1
这倒让徐葭意外,她本以为文英会梦见自己的父母。不过她也明白,如今自己是这俩孩子唯一的依靠了,当初,她和张穆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姐弟俩,几个月相处下来,彼此已经都把对方当成了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