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空话让华拖非常不满,他厉声喝道:“大胆的刁民,竟敢来这里欺骗本相。来人,拉出去砍了。”
得到命令的卫兵立刻进账,揪住两人就往外拖。突然的变故把郭攀和沈雄吓蒙了,到大帐口时郭攀反应过来,立刻高声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没有骗大人啊!”沈雄也大喊起来:“宰相大人不能杀我们,我们说的都是实情。”
华拖凌厉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两人,狠狠地骂道:“萧刚如果会为了保全城中百姓而停战罢兵,那他早就这么做了?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儿吗?”然后对守卫一挥手:“先把他们舌头割下来,再砍头。”
得到命令的守卫抽出腰刀,一手捏住郭攀的脸,就要来割他舌头,郭攀拼命挣扎,跪倒地上狂喊起来:“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还有话没说完。”
华拖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说出的话却依然轻蔑、嘲弄:“那好,就先留着你的舌头说最后一句。”
郭攀磕头谢道:“谢大人,不过此事机密,小的只能和大人说。”华拖一听此话,刚刚压下的火气噌地又起来了,“妈拉个巴子,老子最烦你们大杭人这一套,一点屁事故意整得神神叨叨。”见他发火,郭攀赶紧说道:“大人先听小的一言,如果认为我们还是诓骗大人,再杀不迟,我们绝不求饶。”
听到他这么说,华拖压住火气,重新坐了下来,示意守卫出去。郭攀爬到华拖近前,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明鉴,我们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此事确实事关重大,不敢不谨慎。”他边说边留意华拖的表情,见华拖没有反感,就继续往下说:“萧刚将军计划双方罢兵,扬州城宣布脱离大杭,独立后还可以帮助大人过江,去建立更大的功业。”
这话完全出乎华拖的意料,他倾身上前,盯着郭攀问:“萧刚竟然要脱离大杭自立?”
“是的。大人有所不知,萧刚将军实乃大梁国皇室后裔,萧家一直志在重新恢复梁朝,世世代代都在为此谋划。这位管家,其祖上乃是大梁朝的宰相。”
一旁的沈雄接话道:“祖上一直追随萧家,就是为了复国,矢志不渝。”
华拖不仅仅只是一位武将,身居宰相高位,跟着汗兄起兵以来,四方出击,以各种手段平定北夏各路势力,他敏锐地意识到,萧刚祖上是否真的是皇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城中有股力量想脱离大杭是真的,就可以利用,也应该抓住机会,不管怎样,扬州始终都在他的包围之中。他示意两人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把你们的计划详细说来听听。”
郭攀和沈雄将计划细细说了一遍,想着不久之后梁朝复国的盛景,两人情绪高涨、满面红光,华拖认真听着,偶尔插句话。待两人说完,华拖起身踱起步来,仔细考虑着计划的可行性。从内心而言,他很看不起这种吃里扒外、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朝廷利益之人,在他的观念中,作为军人,就应该为国家死战到底,大杭朝里有萧刚这类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却只为自己谋利的人,焉能不败?话虽如此,但为了能迅速结束战事过江,与阿术争夺打下临安的大功,他此刻必须与其合作,尽最大可能促成此事,至于独立后的扬州,一座小小的城池,他相信待他攻灭大杭回师时,集中大军顺手将其灭掉,将易如反掌。他重新盘腿坐下,大声朝账外守卫喊道:“给客人上酒!”守卫进来给两人倒上醇香的马奶酒,眼里满是诧异和不解,不明白这两人说了什么,让宰相的态度突然起了这么大变化。
华拖端起酒杯敬酒:“华拖愿意助萧刚将军一臂之力,实现复国大业,干!”华拖的表态让郭攀和沈雄心花怒放、兴奋异常,虽然马奶酒腥膻得很,此刻他们却觉得这是世上最甘甜的美酒。华拖对守卫吩咐道:“去把木赤将军请来!”说完,又和两人喝起酒来。
不多时,木赤将军进账来了,这是华拖的心腹,能文能武,华拖起身对郭攀说道:“两位稍座片刻,我和木赤将军说几句话。”言毕就和木赤进了后帐,把情况大概说了,又交代了几句,木赤心里一一记下。从后帐出来后,木赤就和郭攀出去商量合作的细节去了。
从北北兵营出来后,两人并没有回扬州,而是往西疾驰而去,目的地是襄阳。到了张家庄,两人在树林中藏了起来,等到天快黑了,两人悄悄来到张家庄的废墟上。当初张岳从地道出来时,郭攀就将出口死死记在了心里,他当时心里就想,将来回到张家庄,他就将这里面的钱粮取出来,娶妻生子,这些物资足以让他成为大户,保证他及后代生活优渥。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成为扬州首富的乘龙快婿,虽然自己身无分文、一穷二白进入萧家,很让一些下人看不起,但萧霓爱他,这就够了,与萧府的富足相比,在襄阳也算大户、曾让他眼热思谋的张家庄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后来当他了解到萧刚的宏大谋划时,马上明白,复国若能成功,他将一跃成为朝廷的开国重臣,因而他立刻把这个秘密讲了出来,这批物资对复国将是很大的贡献,更是他给萧家和复国大计的见面礼。萧刚欣喜不已,吩咐这次如果和北兵谈妥了停战合作,就让他们去襄阳找到这批物资。郭攀很快找到了入口,两人迅速开挖,不久洞口便露了出来,下到里面,各种物资的丰富让郭攀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生活了一二十年的地下,竟然藏着一个这么大的秘密。见多了世面的沈雄也颇为感慨,一个荒僻之地的普通家族能储备如此之多的战备物资、如此规模的避难场所,实属不易,足以见得这个家族深深的忧患意识和殷实的家底。
胜利完成使命的郭攀和沈雄回到萧府,把情况向萧刚详细地做了禀报,萧刚异常认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还不时是插话反复确认,这是赌上身家性命和祖上几百年苦心经营的大事,他不能不谨慎再谨慎。几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今儿这事,沈兄和攀儿办得不错,襄阳的物资,对我们会有很大的作用。”
“姑爷有勇有谋,他日必能成大事。”沈雄也跟着肯定道。
心情颇佳的萧刚端起茶碗,他觉得今日的茶香格外沁人心脾,啜饮一口、齿颊留香。放下茶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似地对郭攀说:“攀儿,你快去看看霓儿吧,她都跑来问我几次了。”
得到岳丈和老管家夸赞的郭攀心情大好,这一趟闯敌营,中间不乏惊心动魄,命都差点没了,此刻,他最想的人就是萧霓了。待他走后,萧刚放下茶碗,对沈雄吩咐道:“看看仓库去。”
沈雄连忙起身引路,两人来到明堂后面的密室,沈雄走到中堂下方的条案边,伸手在条按下按了下,旁边的墙缓缓移开了,露出一个很大的门洞,里面是个密室,除了两把椅子外别无他物,沈雄将一把椅子搬到墙角,站上去用手按了一个地方,墙壁上露出一扇门来,里面黑漆漆的,沈雄在前面引路,他取出火折子点亮墙上的油灯,两人走过一段长长的陡峭的楼梯,一扇大铁门横在尽头,两个家兵守在门口。萧刚从身上取下一把钥匙,沈雄也取下一把,他拿着两把钥匙同时插入门上的两个锁孔一转,只听“嗒”的一声,铁门徐徐打开,沈雄逐次点亮墙上的灯,只见里面分门别类堆满了银锭、粮草、衣物、各类武器,从门口一直通向黑漆漆的深处,看不到尽头。仓库很高,所有物资都从地上码到库顶。这座巨大的仓库在营建萧府的时候就做了好了规划,经过多年的秘密施工,占据了整个萧府的地下,里面的物资塞得满满当当。类似这样的仓库还有几处,分布在城中萧府的几个处房产下面,这些仓库是萧府的绝密,府中只有最核心的几个人才知晓,储备的物资都是为了起事所用。“所有库房都满仓了吗?”萧刚一边走一边查看。
“早就存放满了,就等着启用的那一天了。襄阳张家庄地下仓库的物资也非常多,保存得非常好,随时可以取出来。”沈雄志得意满。
看着这些如山的物资,萧刚心里踏实了许多,叮嘱道:“必须做好保密、防潮、防虫,无关人等一旦知道这秘密的存在,立刻格杀勿论。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绝不能功亏一篑。”话语异常狠厉。
“是,老爷放心,粮食都会定期检查、分批轮换,确保随时可用。”沈雄知晓事情的重要性。
离年关越来越近了,扬州城里街上行人渐渐地多了一些,虽然被围多日,各种吃的、穿的、用的都奇缺,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还活着,年总是要过的,尤其是有老人和小孩的家庭,想方设法也要置办一些过年的物品。下午,张岳、张穆和徐坤从街上回来,手里拎着各种物品,一家人历经磨难终于团圆了,还多了文英、文华两个孩子,想方设法要把这个年过好。走到家门口,发现大门是关上的,张岳疑惑起来:怎么还把门关起来了?他试着推了下门,门一下就开了,“葭儿,我们回来了!”进屋后张岳柔声喊道,张穆跟在后面大声喊:“文华,看大哥哥给你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