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
未梨吃惊地道:“我还没有和父母告别。”
“这么晚了,用短信通知一下就好了。”
男子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翻着,最近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安,本来横滨待得还算舒适,但长时间处于一个地方可十分危险,他瞥见度假的彩页,想起他最近抽中的船票。
“冲绳啊,你没有去过吧,我们去玩个几天。”
冲绳的确是未梨喜欢想去的地方,但她总觉得事情并不像水倉桑所说的那般简单,很可能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但是水倉桑督促的眼神使得她迈开了脚步。
租住的房子在増穂路口,她并不想水倉桑跟来,但他还是跟了上来。
她感到难堪地上楼,打开房门。
男子环顾了一圈斑驳的墙面和破旧的堆着垃圾的楼梯,又看了一眼小而杂乱,塞了床和衣柜之后就几乎没有其他空间的房间,卫生间似乎在走道尽头是公用。
他有些意外她竟然住在这种地方,毕竟俱乐部的酒水分成不错,换个好点的地方住应该不难。
未梨脱掉鞋子后,爬上床低着头整理起衣物起来,将一件件细碎物品塞进行李箱。
“你很缺钱吗?”
毕竟她极尽所能讨好自己,基本上再不愿意的要求也答应过,得出这样的推论并不是难事。
未梨将头发放开,遮住红到发烫的脸庞和耳根,低声道:“我家有些债务。”
男子笑着抽着烟,问道:“多少?”
“不用1未梨很惊慌地回头道。
男子愣了一愣,烟蒂都掉落大半,这还是第一次这女人反应这么大,他意识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如同受伤撞了人的小鹿般仰起惶恐道歉的眼神,随即又躲闪着好像要自己原谅自己一般低下头去。
“被黑道缠住了,利息有着利息,利息的利息又有着利息,永远也还清不了。”她跪在床上继续收拾着杂乱的衣物低声道:“牵涉进来就麻烦了,那些人很坏的,最好别让他们知道水倉桑的事。”
他发现送她的那些贵重的礼物,项链、表、明牌包之类的东西却没有被卖掉,而是如同之前藏酒一般压在了衣服之下,防着小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怪不得她从来不戴。
他叼着的烟从枯皱的指间彻底凋零了,甚至视线都有些模糊,眼前“廉价的真子的代替品”,忽的变成了另一个真子。
她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
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因为人间的泥泞。
黑道,坏人。他按着额头努力想忘记曾经的事,脑海却眩晕起来,心脏也难受沉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年老力衰。
“我收好了。”
未梨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悄悄补了下妆后才回头忐忑地看着水倉桑。
她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水倉桑便打消了带她走的想法,尽管她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物,但她现在感觉自己更加低贱,甚至变成负担了。
男子丢掉烟头,在脚下踩了一圈,简单“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示意她跟着下楼,行李箱的轮子动摇着破旧木梯脆弱的神经,然后随着被提起而销声匿迹。
他注视着未梨在昏暗中低沉的侧脸,想到她迎合着自己的笑靥,想着她的娇笑,想着她痛苦的呻吟,想着她的泪水。真子的哭喊,感觉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幕中摸索着无法呼吸。
五感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回到大街上时,冷凉的风才使得他那似乎被业火烧得滚烫的血液平静半分,原因只是未梨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想到什么抬起脸,从怀里取了什么塞到自己手中。
依然很温暖。
透明玻璃球里盛开着紫色的花卉,下方悬着一段随风飘荡的纸笺,写着“风随缘定”。
“水倉桑,你还记得送给我的这对结缘风铃吗?”
未梨手里也提着同样的一只风铃,“我可是有好好保存下来。”
男子并不记得了。
这些年他到处旅行,积攒下来的伴手礼也不少,大部分都送出去讨女子欢心,一种金钱之外的手段而已,对涉世未深的女子尤其有用。
未梨却并不知道这一切地继续说道:“冲绳人不是很多吗?我们被人群冲散了就糟糕了,水倉桑你要是找不到我了,摇摇风铃我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好蠢的想法。
找不到她,他还能找到别的女人,不过是安慰这具年老的躯体而已。
他却自己喃喃自语,“不,真子是无法替代的,未梨也是无法替代的。”
“真子是谁?水倉桑你以前的妻子吗?”
未梨没有纠结于过去的事,而是终于展露笑靥,“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告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