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守桑,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以后?”井守停下筷子,视野有些朦胧地看向修。
“校长实际上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吧。井守桑你是不是也该正视他的好意,迈向将来呢?”
“真麻烦......为什么桜谷医生要说这种多余的话。”井守将额头落在桌上,呼出一口热气,“离开这所学校,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注意到众人沉默着,她偏过脸苦笑道:“你们也不能理解吗?露央沙桑你呢。如果只是我自己的错误的话,我愿意承受,但如果我也离开的话,佐正所做过的一切,就像是被否定了,也都被遗忘了。”
“如果不知道坊剛佐正做过什么的话,我无从判断。”露央沙平静地答道。
“啊,对,你们不清楚。”井守犹豫了一会,随后低声道:“但佐正应该不会希望更多人知道这些事.......”
“有约定过吗?”
“什么?”
“不告诉别人的约定。”
“这样的.......”
“没有吧。”露央沙打断她:“他准备一个人扛下所有事,又怎会给你约定的余地。除开他的一切、他的牺牲,你不憎恨他吗?对于这样的他,这样把你一人留在世界上的他?这样的人还想让活着的人安安分分,遵守无言、根本就不存在的约定!?”
“请不要再说了1井守弓着身子,将头垂到了榻榻米上,痛苦地捂住了脸颤抖着。
“我是不会遵守的。”露央沙冷着脸,忽地抓住了井守的手腕,翻转过来推开袖子,只见那是一片纵横突起的丑陋疤痕,“你想死吗?不,应该说你早已尝试过了,只是迟疑在停留学校的使命和死去之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什么时候发现的.......”井守想抽回手,但却抽不回来,只能在遥震惊的目光下茫然地软下身子。
“你还想瞒过谁吗?”露央沙温柔地看向她,“早上分别的时候,你口袋里有刀片。校长的话使你绝望了吧,所以你才来一起吃寿喜锅,然后露出那样一副甘心赴死的幸福表情。”
露央沙手上一用力,将井守拽入怀中,“但是,今晚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井守紧抿住唇,双眼也紧闭着,但颤抖着终于忍受不住,如同野兽嘶吼一般放声大哭起来。修因被吓到了身体有些僵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明明发现刀片的是他,但他绝对无法说他像露央沙一样察觉了一切,眼前竟差点又流失了一条人命,是他作为侦探迟钝了吗...........
“井守老师.......”遥犹豫着探前身子,将手放在了井守的背部轻抚着。
“真令人吃惊,为什么要做这种想不开的事?”还没等伊尊说完,修便将其口捂住瞪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眼。真是怪了,他在某些时候倒能温声细语,有时候却完全不懂气氛地心直口快。
这哭声就像是狂风骤雨,虽然没过很长时间,却让人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停歇的,也许是其中积蓄着的仿佛无边无际的悲伤以及痛苦让人动容,喷薄出来时被撕碎飘散的煎熬更是让人心胆俱裂。众人都只觉身体的控制权离自己远去。
井守是感觉泪痕黏在脸上很难受时醒过来的,她茫然地看着前方,感觉胸膛里空空的,却觉得舒服了很多。她注意到自己紧紧抓住露央沙背部的手,还有被完全打湿的肩头,慌张地退开道:“对不起,我一时.......身为教员,我太任性了。”
但她只退了一会,便感受到了阻力。因为另一边露央沙再度将她抱入怀中,“教师也有任性的权利。在我这里,井守桑你完全可以再撒娇一点。”
井守侧过头,比起露央沙那张隐藏表情的脸,她感受更深的是她的手,一时间她都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想放手了。她于是安心地转过头,将脸重新埋在她的肩头。
“露央沙你说的的确没有错,我是个无能的教师。我无法去责怪佐正,因为是我丢下我的学生逃跑的,他只是替我承担起了我的责任。”
“即便你每周去一次藤井还有其他人的家家访却从未说出去过,也经常在办公室里向班长松村和其他同学询问班上的情况,在讲义上标注着要对田中还有一些班上不起眼的同学加以照顾,或者是反复抄写着班级的座次表,想记下班上每一个同学的名字.........等等等等,也是如此吗?”
“你怎么知道的?”井守显得很吃惊。
“大概是因为我们有个出色的资料管理员吧。”露央沙瞥了伊尊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井守,“井守桑,你是温柔而优秀的老师。但藤井的家庭,他周围的环境,都是你无力改变的事,毕竟你只是学校的一个职员。我在旧校舍里所说的无能,只是想要斩除人们借助吹嘘强行推卸的责任,让教师这份工作变得纯粹一点。”
“纯粹?”
“只要能让学生掌握好书本上的知识就是好老师,至于育人,家庭还有整个社会都有责任,甚至更大一些。所以你没有错,而且,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露央沙摸着井守的头,“即便福泽谕吉来做,也不会使情形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