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部始终没有找到。
岛民们的搜寻活动也随着时间和渐渐低落的情绪终止了,这似乎也意味着笹部将和过去消失的人一样,被淡忘到人世间之外,成为和祭典相关的名册上的一个名字,成为未解之谜的一部分。
岛上的“杀人鬼”的出没仍然不断,不过已不再是被目击了,而是仿佛化身成了某种自然现象,每天都向岩之家餐馆里带来各种传闻。这些传闻中,鬼的形象不停变幻,有时是长发的孩童,有时是怪物,有时是漆黑的身影,鬼手島的岛民就像是产生了群体幻觉。
在消失掉的人又增加了两人后,吉村也不再请修到捕鬼队里来帮忙,也许是觉得在这种时候照顾外人已经变成了一种捉襟见肘的事。甚至连消失掉的人也不再去搜寻了,只是将巡视安排地愈发严密,严防新的事件产生,两人一组也变成了四人一组。
被遗忘了的修三人则被要求尽可能地不要在岛上活动,港口更是禁止的区域,与其说是禁足,更像是封岛。恐怖的氛围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阴沉天空,抿唇沉默成了一种常态。谁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被潜藏着的“鬼”选中?家中、森林、旅馆..........都不是安全的地方,传闻鬼会替代吃掉的人的相貌身体,这也意味着鬼有可能藏为了家人在身旁卧榻。
但那些还在外面乱逛的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们黝黑面容上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泛着幽深的光,嘴角扬起。就像是他们看着捕鬼队那色彩鲜明的服装打扮来去时,从这场很久的过去就流传下来、和血管里的血液一同密不可分地流动着的节庆中尝到某种刺激一样。
明明伊尊能够看到他们身体浮动着不是由冷风带来的战栗,但他们同样也像是在品尝着一丝悠古祭典的柴火气。当然这都是他在不安中的臆想。
透过窗,远处绵延在山丘上的常青树林并没有什么变化,偶尔随着风的笑声轻微摇晃着,但更深的地方依然显得那般幽绿厚重而又不可思议,沉寂的渔船则成排地满满停在渔湾。这个时候遥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的身影成了不安定的背景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只是她近些天也开始变得和天气一样捉摸不透。
“喂,伊尊1遥远远便抬起手喊着。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用婉转的语调添上个称谓,但伊尊却感觉她像是刻意在拉开距离。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修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有先见之明,托人带来每周的杂志,在他的房间看得津津有味,闲聊着的也都是些和他们目的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随着祭典这不寻常事态的临近,他们的调查似乎要被暂时冷藏了,他倒有些羡慕修能如此自如地调整心态。但急迫感在他心里越来越重,他不想就这样死等,他想做些什么..........但他们的一切都在有心人的监视之下,每当他们暗自接近“杀人鬼”出没的现场时,便有人恰是时候地出来阻挡他们的去路。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瞥了露央沙一眼,他想提出用速度来彻底摆脱尾随者,然后进行自由调查,但这毫无疑问是极其激烈的最后手段,会惹怒监视他们的人,到时岛民的态度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礼貌。修搞好关系的吉村不会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也找不到进行这一步、足以说服露央沙的理由。
事态发生时才有理由行动,这是一条世间规律的铁则,某种意义下是死路,但也是他一直在遵循的方程式。这样下去没什么坏处,至少对他们而言。更稳定,不需要付诸多余的努力,也不需要承担努力失败后的懊悔和痛苦。
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上响起来,声音在纸门被拉开前先一步传进来。
“今天怎么能这样冷啊,冻死我了。平常一骑上自行车,一会就能热乎起来的,今天却越吹越冷。”遥搓着手,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直打着颤,好一会才把脱下来提在手中的外套挂到墙壁上,“能把窗户也关上吗?”
“毕竟入秋了嘛,别执着于外表,多穿点怎么样?”修于是将精力从杂志上抬起,瞅着她那身俨然重心相当偏移的打扮。其上身是外套毛衣加围巾,下身却只有高出膝盖一大截的短裙,那矫健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面,毛孔收缩,皮肤似乎都被冻紧致了,但这样说说不定遥还会更开心。
“那可不行,大家可都是那样穿的.........”
“出现了啊,大家都是这样穿的。”修大声叫道:“没想到我们可爱的遥也开始说这种话了埃”
遥将围巾一圈圈地解下来,狠狠地瞪了修一眼,“我倒是想穿长袜,毕竟温度差不多合适了。”她抱着双臂跪倒在榻榻米上,熟稔地低身往暖桌底下钻,嘟哝道:“可是不光着腿会惹朋友笑话.........怎么了?”
“说起来我们倒是的确没问过你在学校里的情况。”修像是在思索些什么,诧异地看向她:“照这个情况看,你在学校里说不定是很老实的一类埃”
遥轻哼了一声,“我倒是没想过自己是哪类哪类的,大叔,像之前一样看你的杂志不好吗?”
“真是过分埃”修仿佛受了什么打击般哀叹着,“大叔可是在关心你埃”
“你也差不多够了,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味。”伊尊将窗户关上后,房间顿时安静下来。空间真是奇怪,一旦形成四面封闭的状态,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当然,有幽闭恐惧症的人自然另谈。实在是没什么事做,而且现在是午间,也就是吉村所说的十一点到两点最危险的时间。
“我说啊,遥,你说过不信传闻的吧?”
暖桌下传来了声闷声回应,简直就像是与座敷童子的互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