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气氛沉闷凝重,宫中最大的主子生重病,宫内的人不敢大笑大闹,生怕惹了主子忌讳。天上的云被寒风吹散,薛晏站在殿外,往日轻慢疏淡的神情如今被严肃取代,含情目中划着担忧,时不时地朝殿内寝殿望去。几息之后,大太监走了出来,一脸歉意地道“实在不凑巧,皇上刚睡下。这些日子皇上是睡眠不好,好不容易才睡下,世子你看……”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薛晏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次进宫就是为了看皇上,不见到皇上他是不会走的。薛晏自来熟地进了殿内外间,殿内的太监很有眼色地给他端上茶点。
大太监看了眼老老实实等着的薛晏,眼中闪过欣慰。薛世子天性散漫活泼,是最没耐心,读书的时候连半个时辰都坐不住,可是如今却为了不惊扰皇上,心甘情愿地在外面等着,不枉皇上疼他一场。
说来也真是不凑巧,薛晏来的时候,皇上睡下不久。
皇上知道薛晏今日抵达京城,一大早就在等他。无奈他病得太重,精神不济,强撑了大半天,终究还是熬不住,在众人的劝说下上床休息。他临睡前叮嘱大太监,若是薛晏来了,一定要叫醒他。
听说薛世子来了,大太监想要进去禀告,但是被正好还没离开的薛绍之阻止了,“父皇这些时日睡得不好,今日难得睡下,公公就不要去吵醒他了。薛世子是臣子,哪有君王迁就臣子的。”
他虽然笑盈盈地说着这话,但是话里的含义大太监还是懂了。
大太监看了眼笑容温和的晋王,想着他这如今正替皇上监国,就把那句“皇上不喜别人自作主张”给咽下了,垂眸恭声道“多谢殿下提点。”
薛绍之满意地笑了笑,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屋子,最后在薛晏那个方向顿了顿,嘴唇微勾,若无其事地移开眸子。
“本王还有事,父皇就交给你们了。”留下这句话后,薛绍之带着满意的神色离开。
薛晏一直在外面等,等到傍晚,天边是晚霞都出来了。
大太监瞅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要不还是叫醒皇上吧。薛世子毕竟是外男,没有皇上的口谕他可不敢让薛世子留宿。
薛晏已经从太医那里了解了皇上的病情,心中做好了准备,可是看着枯瘦苍老的皇上,心里还是一阵酸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难受,笑着跟皇上打招呼。
皇上睡了一觉,精神要比往日好,但是毕竟还在病中,拉着薛晏说了会儿话就恹恹的。薛晏见状,就劝他休息。皇上笑道“朕怕再这样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皇上!”薛晏板着脸,沉声道“这样不吉利的话,皇伯父以后不要再说了。”
“这半年不见,臭小子成熟了。”皇上浅笑,吃力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还是父王懂得教孩子。”
说完这句话,皇上沉默了一瞬,屋子里静了下来,薛晏嘟囔道“这是我自己根底好,关老头子什么事?”
“对,是你根底好,跟其他人无关。”皇上听了他的话,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眉眼轻松地大笑几声。当初魏王的罪行被揭露,皇上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错了。薛淮之没有母妃,他是他教的,可是他却变成了那般自私残暴,为了一己私利,残害兄弟,贪污受贿,皇上觉得这是他的错,可是现在薛晏这话如醍醐灌顶。薛淮之自私残暴,是他自己的错,怪不得他人。
皇上笑完之后就开始眨眼睛打盹,神色疲惫,薛晏见状提出告辞,皇上想着他才刚回来,也就没有挽留。薛晏走到寝殿外间,不动痕迹地扫了眼乾龙殿的人,漆黑的眸子微闪,意有所指地对大太监道“吴公公,皇伯父将乾龙殿交给你管理,你可不要辜负他的期望。别让什么苍蝇蚊子飞了进来,乾龙殿可经不起什么闪失的。”
“世子说得是!”大太监点头应诺,心中却暗暗叫苦。没想到这才半年多,世子身上的威严却比以往多了一倍,连他这个伺候帝王多年的人都有些吃不消。
薛晏走出乾龙殿,天色渐暗,他回头望了望灯火明亮的宫殿,风吹起他的衣摆,起风了!
他收敛神色,跟着小太监一起朝宫门走去。这个小太监以前送过薛晏,那时薛晏活泼,总是要找话题逗弄几句,今日的薛世子太过沉默,小太监没忍住偷看了几眼。
那双含情目幽深晦暗,似有数不清地情绪藏匿其中,眼睛微微一瞥,“看路!”
轻飘飘的一眼,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可是小太监却心跳如鼓,讪讪一笑,不敢再乱看。
薛晏自出了乾龙殿就一直心情不好,他没有再去其他处直接回了府。府中灯火明亮,王爷和王妃都在正厅里等他。王爷是个话少的,见他闷闷不乐,呼了他一巴掌,“少愁眉苦脸的,你这样期期艾艾,一点都不像本王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