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你”王绅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他问,“你有细看过近来学监调整过的那些章条了吗”
孟彰细看王绅一眼,眼角余光一并将稍远处的庾筱、谢礼那面上眼底细微表情变化看得清楚。
“尚未。”他回答道,“我也是从张学监那里出来以后,才在童子学学舍外头见到的谢尚师兄。只简单地聊了一回,从谢尚师兄那里得来本册子”
“还没来得及细看。”
王绅、庾筱和谢礼都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谢尚的能耐他们是知道的,这会儿也不多说些什么,只叮嘱孟彰道:“那你可以细看一看。”
顿了顿,王绅看了分坐在他左右的庾筱、谢礼两人一眼,才又跟孟彰道:“我大兄说,这一次的太学章条修正,内里很有些玄妙,须得多留心些。”
庾筱和谢礼也都各自点头,给王绅做一个佐证。
“我家兄长也是这样叮嘱的。”
“不错。”
孟彰笑着道谢。
恰在这时候,屋舍外头传来了先生靠近的脚步声。
王绅、庾筱和谢礼默契地转了身回去坐好。
孟彰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本谢尚送来的册子,将它摆放到一侧,另外将顾旦送来的那本册子取了出来。
曾涛先生从外间走进来,一眼便望见那空置有一段时日的案席后头坐着的人,他心下有些欣慰,又有几分忧虑。
这孟彰小郎君身上的事情才稍稍平息,便归来童子学听课学习如此好学的小郎君,如何不叫他欣慰
只是他确实也有些担心,担心孟彰小郎君身上的余波会波及到太学,给太学里的各处镇守添加不少麻烦
快速反应过来后,曾涛先生心下也不禁发笑。
笑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希冀着能够置身事外,不染一尘。
孟彰是他们太学的童子学生员!
他们太学收录了他,他信任太学,千里迢迢从安阳郡抵达帝都求学,他们更该多加护持才对。
暗下摇头,曾涛先生便压下了所有心绪,走入童子学学舍里,在学舍最前头站定,看向下方。
一众小郎君小女郎尽皆静默。
整个学舍鸦雀无声。
曾涛先生很是满意。
旁的不论,只单对学识的敬重与追求,童子学这些出身高门大户的小郎君小女郎们,却是半点不比别个差。
“昨日里教授过的内容可还记得先来诵读一遍吧。”
孟彰只一听,就知道这位先生是在照顾他。
在孟彰初初入读童子学时候,他的学习进度其实是跟王绅、庾筱、谢礼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有着一定距离的。但后来这些差距,单只是明面课程上的差距,已经在这段时日以来被孟彰自己补上了。
正常情况下,孟彰可以同王绅、谢礼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一道听课。
可偏偏这几日,孟彰请假了
原本已经被补上的课程进度如今又落下了一截。
尽管这落下的一截课程进度未必能影响孟彰多少,可到底是存了几分妨碍。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起”
在孟彰心念闪过时候,曾涛先生已经在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起头了。
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也不拖沓,齐齐诵念出声。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非我愆期,子无良媒。”
孟彰的《诗经》也已经取了出来,翻到《卫风》中的《氓》,自然而然地跟着诸同窗一道开始诵读。
“非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孟彰、王绅、谢礼、庾筱这些童子学的小郎君小女郎们将一首《氓》诵完后,曾涛先生便开始为他们讲解这首古诗的深意。
“这一首《氓》,是先秦时期卫地一位女子自述夫郎辜负离弃的长诗歌谣。全诗更有六章,每章各十句。从第一章所写的动心钟情起始,到第二章所说的定下婚盟,”
童子学学舍里全都是未来得及长成就早早夭折亡去的小郎君小女郎,男女情爱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虽不是全无概念认知,但也触动不了他们的心弦,这会子就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
曾涛先生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多说起《氓》中女郎的情感脉络,而是更多地分析这一首诗文的艺术性与整体框架。
“昨日里我已经领着你们粗读过这一篇长诗,料想你们各自归家以后也有继续通读这首《氓》的,那么,你们觉得这一首《氓》,诵读起来的感觉如何”
童子学里诸位小郎君小女郎们有的低头,有的抬头,有的则偏转视线看向侧旁的友人。
曾涛先生含笑:“王绅,你来说一说如何”
王绅半点不怯场,从坐席处站起,拱手对曾涛先生一礼,方才回答道:“此诗读来,甚为流畅,且其中的感情”
他认真想了想,补充道:“我虽不是很能理解,但确实可以从这些文字的记载中,感觉到那位女郎的感情变化。”
“很好。”曾涛先生赞了王绅一句,又问,“你觉得这首《氓》里,哪些文字最能传递出那位女郎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