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数孟彰离开后的孟府里,能做成这件事、取得如此效果的,不就只有一个同样留守的罗先生了
孟庙看了看孟彰,忽然一整脸色,站起身来对他一礼。
孟彰直接避让过去,不受。
“庙伯父这是”
孟庙很是严肃:“我要谢你。”
孟彰看定孟庙。
“多谢你这一段时日以来的体谅。”孟庙正色道,“今后不会了。”
孟彰凝望着他,须臾后还是笑开。
“那我就静等着看庙伯父你的手段了。”
孟庙站直身体:“该能入你眼的,就是”
在这个档口,他竟然还又显出了几分气弱。
“就是,可能需要多一些时间。”
孟彰不在意:“不打紧。”
孟庙整个人放松下来。
孟丁听着孟庙、孟彰这场对话,默然抬眼,目光飞快在孟彰身上转过一圈,然后才重又垂落下去。
不得不说,小郎君对手底下的人要求或许会很高,但他能给予人时间、空间乃至是机会,让人能向着他想要的方向成长。而不是,一次不成,百次不用
确定过孟庙的状态后,孟彰又更轻轻松手,将孟府里更多的事情给交付了出去,自己只作总览。
当然,放下这孟府里更多的杂事,不代表他就不曾留心孟府里各人的动静。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这座孟府里的人口不多,因为这孟府里的人孟彰都比较熟悉,所以孟府里的这些人,才更适合成为孟彰的观察对象,帮助他“感同身受”,借他们的种种情绪及念头,去梳理那方最为庞大、也最为混浊的梦道法域。
一夜时间流转,孟彰重又收拾了手边的东西,坐上马车离开孟府。
只两样,和往常时候不大相同。
一个,孟彰今日出府的时间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再一个,孟彰乘坐的那辆马车,并不是直接向着太学的方向去的,它转了个弯,走上另一条道路。
送走孟彰的孟庙看着马车拐入其他的方向,也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只看昨日里孟彰亲自书写的那份帖子,就该知道今日早起了的孟彰这会儿是往那里去了。
孟庙也不在门口这边厢干站着,到孟彰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时候,他便也就转身,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孟庙及孟府上的其他人能猜到孟彰这一趟的目的地,谢远府上却完全没有这个准备。
见得孟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前,甚至亲眼见得孟彰从马车里走下来,守着谢府的门房愣了一阵,才醒过神来,慌忙小跑着往前来迎人。
“孟,孟彰小郎君”门房声音都有些不稳,“你这是”
孟彰对他笑了笑,又看了看门房身后打开小半扇的门户:“我是来送回帖的。”
“昨日里远郎君往我府上送去拜帖,当时我不在府上,回到府里看见帖子时候,天色也已经晚了,实在不好再讨扰远郎君,便拖到了现在。”
他这么解释着,手也伸入了袖袋,从里头摸出一张帖子来递过去。
“这份回帖,烦请递送到远族兄手上。”
门房这才回过神来,他忙急忙慌伸手去接那帖子。
见孟彰转身就要回到马车上去,门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的胆气,竟开口叫住了人。
“孟彰小郎君。”
孟彰停住脚步,回身看他。
门房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都忘记他自己已经丢失肉身不知多长时间了。
“孟彰小郎君,你不进府里去坐一坐吗”
待意识到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那门房也是恨不能狠狠地抽上自己的脸。
孟彰倒不觉得有什么紧要。
“不了。”他摇头,“我得往太学去了,还要上课呢。”
门房讷讷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自己张嘴就又是些不知所谓的话语。
孟彰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车夫等了等,才又对呆站在原地的谢远府上门房颌首,扬鞭轻喝一声。
拉车的马匹利索转道,往外奔走。
到马车走得远了,那门房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那帖子,小心捧着转身就要回去。
只不过,还没等这门房走上台阶,他就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老菘头。”
被称作老菘头的门房将帖子快速收回到袖袋里,才转过身来。
那空荡荡的位置上又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挂一符牌。
符牌上的名号低调却不低闷。
“陈留谢氏”。
老菘头只瞥得一眼,便垂落目光,遥遥对马车拱手见礼。
“仆,见过郎中大人。”
不错,这辆马车上坐的不是旁人,正是谢诚。
“免。”谢诚先开口,沉默一阵后,才又问老菘头,“刚才那是安阳孟氏的马车”
老菘头将头更往下压了压。
“是。”
“安阳孟氏的孟彰”谢诚又问。
老菘头仍旧只答:“是。”
谢诚眯了眯眼睛,却不怒,反而还稍稍缓和了脸色。
“他来是为的什么事”
老菘头一时没有回答。
谢诚也耐心等他。
可即便谢诚以及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多做些什么,老菘头的脸色还是一寸寸发白。
就在老菘头即将在面前这种庞大压力下显露出自己死相的时候,一道声音也插了进来。
“这是侄孙跟孟彰小郎君的私事吧,伯祖问这么仔细,是觉得侄孙年岁还少,需要更多管教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