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鹂的心有些疼,抑制不住地疼。
这半年她选择性忘却的一切,终于还是齐齐涌入她的脑海。
她怎么敢动心呢。
但她动心了。
不可抑制地沦陷了。
霜鹂清醒着,看着自己的灵魂,叫嚣着爱慕、心动、欲|望,一步一步走向殷予怀,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踏入这皇城的第一天,霜鹂便计划着离开。
她厌恶着皇城的一切,但很久之前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一个人,曾有那么一瞬,真的想留在这个用泼天富贵与权势构筑的牢|笼之中。
而可怕的事情是,她开始,不仅仅想一瞬。
难道,她真的要如她的名字一般,成为一只供人观赏的美丽鸟雀吗?
霜鹂不要。
但她要调动全身的力气,才能迫使自己远离那个让她沉沦的人。
她沉溺在他温柔的眸中,是什么时候开始,逃不掉了呢?
是第一次看见那双绀青的眸,还是他跪下来将她搂入怀中,是他背着她踏着白雪走过长亭,还是他说以后都同他一起看月亮吧。
霜鹂不知道。
偶尔她会自私地想,如若她未失忆,殿下也不是这皇城之中的殿下,是不是,是不是,她们或许能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相守一生。
她与她的殿下,不做天上的云,也不做地上的泥,只做一对天地间的有情人。
可怎么可能呢?
殷予怀推开门的声音,让霜鹂从所有幻想中惊醒过来,她红着眸,抱住自己弯起的腿。
一旁的门“吱呀”一声,应当,是殿下为玉瑶小姐开门了吧。
“砰——”门关上了。
霜鹂愣愣捂住胸口,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没受伤也会这么疼,疼得她的眼泪都要止不住了。
随着一滴泪从眼眸直直垂落,霜鹂再也经受不住,泪珠盈成泪痕,弄得整张脸都是。
待到哭得没有力气了,霜鹂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她欺骗了自己这么久,告诉自己不要动心,只是有些爱慕,还能够坚持。
但是此时难以言喻的痛苦,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伪装撕碎。
她连自己都瞒不住了。
霜鹂渐渐停住了哽咽,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发呆了多久,突然听见敲门声时,霜鹂连忙用衣袖抹了脸——
“霜鹂,开一下门。”殷予怀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霜鹂用衣袖擦拭泪痕的手顿了顿,将头埋进怀中不成,又忙是寻水和帕子。
“霜鹂——”殷予怀耐心地在外面候着,轻轻同她讲述着今日在书卷中看见的故事。
殷予怀的声音有一种金石碧翠的音质感,听着让人很舒服。
霜鹂原本手忙脚乱地寻着东西,听见殷予怀的声音时,手慢慢地顿了下来。她了解殿下,故而听得出,殿下此时的心情是极好的。
霜鹂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她瘫坐在地,默默看着地面。
不再寻帕子,也不再寻水,脸上泪痕交错,衣衫沾了灰尘,无一不显示着她的狼狈。
霜鹂虽然未讲过那位玉瑶小姐,但是从前听东宫的宫人讲起过。
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还十分有才气,听说和郑家那位嫡小姐,在汴京圈子里都是有名的。霜鹂不由得又想到那日,殷予怀问她“从前是否识过字?”
霜鹂就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愣愣看着殷予怀因为月色在窗边映出来的倒影,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
她小心地,向窗边走去,就在她快要碰到殷予怀的倒影的时候,殷予怀突然向前了一步,她的手抓了空。
霜鹂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地闭上眼。
怎么办呢,她从前是一个婢女,如今是一个通房。
这两个身份,有哪一个,配得上她的殿下。
她今日,看见了玉瑶小姐为殿下带来的东西。
而她真的看见的,不是珍贵的佳肴,也不是锦袍的衣裳,而是玉瑶小姐,背后的太后与李家。
玉瑶小姐今日能来,定是得了这两处恩准。其中的含义,便是她都能猜到三分,更何况殿下呢。
想着过往无数次,她曾在深夜里看见的场景,霜鹂睁开眼,缓缓地张口,声音很轻,有些嘶哑“有些晚了,殿下,霜鹂倦了。”
她看着门上的影一点一点消失,直到一点都不见。
霜鹂突然有些茫然。
如若皇宫是囚|牢,但为何现在让她痛苦的,早就已经不止是皇宫了呢?
今晚月色很好,从半开的窗户中洒下皎洁的光,霜鹂坐在窗边,手一下又一下地透过月光。
窗被人从外面轻推开,霜鹂向上抬眸。
一抹皎洁的月光映入她的眼眸。
她陡然撞入殷予怀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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