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望着殷予怀,随着他一点点将前尘铺出,她开始慢慢明白他的意思。当年的事情,凶手可能不是她以为的宋映葭,或者说,凶手不仅仅是宋映葭。
殷予怀轻柔地望着她,为她补全了这个故事。他前所未有地坦诚,这样的殷予怀,让梁鹂有些陌生。即使在他们从前无数次拉扯之中,他都从未如今天这般坦诚。
“当年大选上,宋映葭和李玉瑶接连入了宫。但两人入宫的目的,却全然不同。即便是当时的父皇,也没有想到,李玉瑶,这个自小被家里万般宠爱长大的嫡女,会爱慕他整整数十年。这般的爱慕,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就会变成一种很可怕的情绪。”
梁鹂怔了一瞬,她其实猜到了,李家不需要李玉瑶入宫,李玉瑶却执意入宫,这中间门,定然有一层关系。李玉瑶身份已经很是尊贵,不入宫,定然荣宠一生。那入宫,多半不是为了身份。不是身份,便是爱了。
或许,这可以算爱吗?
因为,即便梁鹂还没有听殷予怀说下面的事情,也明白了,李玉瑶,定然成为了谋害先皇后的一环。也正是因为李玉瑶的关系,太后和宋映葭才会在一条船上,她也才会被太后赐给殷予怀。
殷予怀轻声说着下面的事情:“李玉瑶同宋映葭不同,她满是宠爱地长大,有些骄傲,又有些天真。宋映葭只是宋家旁系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世家选中她,就是因为她无关紧要,日后如若出了问题,推出去就是了。两个人截然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在深宫之中,她们都没有宠爱。”
殷予怀说到这,顿了一下:“当时,父皇还是很爱母后的吧,宫中没有其他人承宠。她们少年夫妻,后来成为帝后,最开始,是人人艳羡的。但随着大选落下,世家和寒门的矛盾愈来愈烈,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然后,矛盾爆发了吗?”
殷予怀摇头:“没有爆发,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彻底阻断了。”他抬眸,望向梁鹂:“鹂鹂,知晓二十年前那场战役吗?”
他甚至不用说名字,梁鹂已经明白了。
为什么他说,矛盾还没来得及爆发,就不能爆发了。因为,在矛盾爆发之前,世家就直接出手了。那场大殷损失数万军士的战役,里面,有世家的影子。
一切在这一刻,连成一条线,梁鹂眸怔了一瞬:“先皇后是在那场战役——”
“三个月。”殷予怀轻声补全了她的话。
“爆发战争的时候,母后已经怀了我。战争结束,孟家满门只余下外祖父一人的时候,母后还有五个月临产。”
“鹂鹂,在下最初,很厌恶你。”他温柔望向她,轻声说道:“是真的,很厌恶很厌恶,其实当时在下有别的选择的,只是,都没有你合适。整个东宫,在下最厌恶的人,就是鹂鹂了。”
他温柔说着厌恶,听在人耳中,却同喜欢无异。
梁鹂望着他,知晓,他是想对她坦白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最厌恶我?”
“因为身份。”殷予怀回答得很快:“鹂鹂是宋映葭让太后送给在下的通房,这里面,无论什么,在下都很厌恶。叠加在一起,就最厌恶了。”
说出来这一刻,殷予怀松了口气,他望着梁鹂,轻声到:“鹂鹂,那时,在下最厌恶你了。”
听着他又重复一遍,梁鹂拳头微微握紧,随后——
伸出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殷予怀的唇:“嗯,知道啦。”她轻描淡写,唇边甚至带着些笑意:“从前就不计较了,但是现在,我肯定是你最喜欢的人了。”
“当初你最厌恶什么?宋映葭,太后,还是通房?”
梁鹂轻声问出,直直看着殷予怀。皇宫中虽然能封锁消息,但是大一些的事情,总还是会留下些风言风语。
当年,先皇后难产时,皇帝还在一通房床上的消息,她当时稍稍查探一番,就都知道了。这般事情,大家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都知晓三分。
殷予怀沉默良久,轻声说:“在下不知道。”说完,他望向她:“我知晓一切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我已经怨恨了那个人十多年。从我知道母后的事情时,我便开始怨恨那个人。后来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但我好像,还是怨恨那个人。”
梁鹂几乎一下就猜出来了:“当年那个传闻,是皇上故意的?”
殷予怀没有否认,梁鹂整理了一下思绪:“那场战役后,皇帝一派元气大伤,为了稳住局势,皇帝开始疏远先皇后。而皇帝选择的方式,是宠幸无权无势的通房。用一场对通房的通天宠爱,来护住即将生产的先皇后。”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梁鹂看着殷予怀的眼,犹豫了自己究竟要不要继续听。殷予怀显然没有这个考虑,他今日说出最开始那些话后,就没想过,还有什么,要瞒着鹂鹂。
她自然有权知道,同他有关的,一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