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重阳祖师的后辈,快一个元会了,老道终于又看见活人了……”
一个龟形鹤骨,披衲戴笠的邋遢老道从旁走出,全无之前丰姿魁伟的气魄。
他看向王景,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面上露出惊讶神色,略有喜意:
“等等,你不是此方宇宙的生灵?”
不待王景回答,张三丰袖袍一抖,一册漆黑书录从中飞出,被他翻了几遍,确认无误道:
“生死簿上无你真灵,胎光、爽灵、幽精三魂亦不见于罗酆、九幽、泉曲三狱,果然是天外来客。”
这位天真道人看向王景,目光炯然:“你这后生,我观你不过陆地神仙的道行,又是如何横渡诸界,来到本方宇宙的?”
王景沉吟几个呼吸,最终决定还是坦诚自身来历:
“真君慧眼,晚辈确实并非此方天地生灵,而是因着某些变故自他方宇宙流离至此,如今尚在寻求回返之路。”
他没有提起身怀七叶树之事,刻意隐瞒了此点。
张三丰闻言也不过多细究,只是道:“原来如此,那你在其他宇宙,可曾听闻本尊名号?”
“这……”王景闻言思绪百转,各类猜测浮想联翩,最终开口道,“确实有所耳闻。”
那是他第一世的故乡,内中情形与此方天地很是相似,只是两界道机有异,因此而来的道法也不相同,并影响到了世俗方方面面。
那一世中,他确实听闻过这位武当之祖、太极宗师的名讳。
“看来本尊的尝试终究是成功了。”张三丰闻言抚掌大笑,见王景神色变化,于是以手自指道,“想来你也有所猜测,不错,老道此身正是本尊一缕道念留存,并非三丰道人真身。”
邋遢道人一扫之前疲惫深藏之感,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竟如浩瀚星河般不可直视,令人敬畏:
“‘上下四方有极乎?无极之外,复无极也’,南华之言,诚不欺我!
“万古神圣消失之谜,还是被本尊解开了。”
张三丰畅笑几声,看向王景,言语欣悦道:“你有什么不解,且尽数道来,权当是老道的谢礼了。
“谢你告知老道本尊消息。”
王景见状略作思索,旋即开口道:“晚辈确实有些事情请教,不知真君是如何看出晚辈来历的?
“似乎……与那‘生死簿’有关?”
他看向张三丰手中黑册,眼中好奇不加掩饰。
“不错,”张三丰也不藏着掖着,扬了扬手中黑册,直截了当开口道,“此物上载本方天地一应有情众生真灵烙印,下辖北阴酆都、九幽之狱、泉曲河源三官大狱。
“哪怕是天真之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依然会有过去痕迹残留,证明曾有过这么一位人物。
“而老道来见你时,生死簿上无你名讳,气机相感之下自然诞出异状,老道忝掌此物,因而知晓。”
王景闻言颔首,如此说来,这生死簿当真如神话传说中那般,执掌此世天地间众生命数,可谓是根本至宝。
只是,这样一桩重宝,又如何落到了张三丰手中?
于是道人将心底疑惑道出:“真君又是如何获得此物?”
“此乃天地间最深的一桩隐秘,你当真要听?”张三丰看了王景一眼,意味深长道,“若是知晓了此事,你就要担起相应的责任来,日后怕是永无安宁。”
王景闻言一愣,心血来潮之感随之响应,知晓老道所言无错,此事不仅干系重大,而且给他以强烈的祸福相依之感。
——不是柳暗花明、否极泰来之象,而是机遇与风险并重,生机与死路交杂。
他沉吟半晌,忽然话锋一转,问张三丰道:“若是晚辈不问此事,真君又当如何?”
道人已是有所觉察:莫看这位通微显化真君一直言笑晏晏,对自己很是亲近,但其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生死簿上去——无论是一见面就戳穿自身跟脚,抑或是对此物过于详细的介绍。
这足以说明,这道真君残念,并不是表面上那般磊浪不羁,而是别有心思。
听闻王景话语,张三丰笑呵呵道:“你倒也机敏,不过老道并不会拿你如何,只是祸兮福之所倚……”
他看向王景这道化身,后者身形正逐渐虚澹,似乎随时会溃散而去。
“……你若错失这一机缘,日后怕是再难突破到天真之境。”
王景闻言并不动心,洒然道:“真君当知,我既是他方宇宙的跟脚,自有道法传承在身。天真虽好,也只是借鉴罢了,有则锦上添花,无则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