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安抚住了孙策,吕昭见天色已晚,本想直接回去睡觉,穿越回廊时远远望见书房的方向有一抹亮光,她脚步一顿,猜想吕布可能在等她,于是决定绕过去看看。
情况果然如此,吕布毫无形象地直接躺平在地毯上,怀里紧紧抱着个木盒子,不知睡过去多久了,他似乎梦到了不太顺心的事情,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嘴里偶尔嘟嘟哝哝。
吕昭走近时恰好听到一句“……袁本初……痴心妄想……”
她哭笑不得,跪坐在吕布身旁,一手推推他的肩膀,一手从他怀中抽出木盒,柔声呼唤道“爹,醒醒,别睡这儿——”
木盒离手的瞬间,沉睡的吕布猛地睁开双眼,眼里闪过一道不加掩饰的警惕杀意,同时狠狠一拳砸出去。
吕昭淡定地坐着没动。
紧接着吕布看清楚来人是他闺女,杀意便如融化的春雪般倏然消散了,坚硬的拳头也舒展为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吕昭的脑袋揉了揉。
“等你半宿了!早就回来了,也不赶紧来见见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吕布的抱怨中透着些许亲昵,他瞥向漏刻,“咦?怎么才不到两刻?我还以为至少睡了一个时辰。”
“……哪有那么久啦。我处理了一下孙伯符的问题。”吕昭回答,“破虏将军临走前是怎么跟您说的?”
吕布坐起身,挠挠头,“他就是拜托我帮忙照顾那小子一段时间,他去接了妻小就回来。”
吕昭“……”这话的意思不就等于他不要袁术改投你了吗?
“破虏将军很可能有危险。”吕昭说,“袁公路不会轻易放他回来的。”
“知道,”吕布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但他必须回去,夫人和孩子都在呢,怎么能丢下不管?”
“过两天没事了,去宛城看看你娘,我在这儿守着,你不用担心。”吕布忽然道,“好久没见你,她想得很,前些天日日因此闹腾我。”
吕昭微微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好。”
在请荀彧出任南阳郡丞的职位后,压在吕昭肩上的担子骤然减轻了一大半,她努努力在三天内干完了未来一个月的活,无视了王粲哀怨的小眼神,十分爽快地自己给自己批了一个月的假期,带着貂蝉和诸葛亮去宛城了。
临走前,吕昭先去了趟城外的军营,将马镫和马蹄铁的样品交给张辽,告诉他已经安排生产了,第一批货有五百件,考虑到冬日天气寒冷,以及很快就过年了,工匠们也是需要休息的,因此交货时间暂定在两个月后,到时春暖花开,正适合练兵。
张辽盯着马镫双眼放光,小心翼翼地将样品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最后珍惜地放回盒子里。
“您要在宛城过年吗?”张辽询问。
“应该回襄阳吧。”吕昭觉得自己也有点毛病,无奈地说,“离了襄阳我总觉得不太安心。”
语焉不详的【支线任务·抗疫·二】宛如一柄锋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自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高高悬挂在她的头顶,寝食难安算不上,但只要想起来,总是会感到烦躁的。
张辽似乎很高兴的样子,骑马将吕昭一行人护送出了邓县,在吕昭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停步。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马车里传出诸葛亮朗朗的读书声。
吕昭“……”我总觉得诸葛二郎在内涵些什么。
她回头眺望一番。她与张辽停步的河堤已经相距非常远了,远到张辽的形象缩成了辽阔天地间的一枚小黑点,但是点一直戳在原地,没有挪动过分毫。
她再看看马车,车帘随风飘荡,诸葛亮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但从这句开始,诸葛亮的声音忽然变得嘹亮起来。
吕昭拍马上前,一把掀开帘子,阴森森地问“你这是在抒发自己对崇高的人生理想求而不得的苦楚与烦闷,对吧?”
双手扒着窗户,半个脑袋探出去的诸葛亮“……”
他默默缩回去,重新在小桌案前坐好,认真捧起摊开的竹简,乖巧回答“是的。”
吕昭“哼!好好念书!别想七想八的!”
小小年纪,人倒是挺八卦,千万不能让他跟王粲混在一起。
冬日万物凋敝,景色萧条,总会给人一种颓丧的感觉,但所幸一路上遇到的人家都安居乐业,就连流民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这令吕昭放心不少。
吕昭想给魏夫人一个惊喜,就没提前通知她,在城门口也是按照规矩老老实实排队入城的。
然后他们恰好撞上了带人巡查的贾诩。
贾诩“……君侯?!”
百姓们正纷纷对贾诩行礼呢,听见这一声呼喊,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好奇地看向吕昭。
四周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君侯?什么君侯?”
“哎呀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当然是温侯的爱女湖阳君啦!”
“我听说治疗疫病的药方正是由她翻阅古书寻得、再同华神医一起改良推广的,要不是有他们二位在,疫情哪儿能这么快被消灭呢?”
“我住在新野的亲戚前两天来串门,说之前下大雪的时候,还有军队去他们村里帮忙修房子呢,那也是湖阳君的命令。”
“哪一位是湖阳君?”
“就是那位长得像仙女似的女郎!”
“可是这儿有两位仙女似的女郎啊!”
“……你真的宛城人吗?左边那位女郎是婵姬啊!封城期间的生活物资都是她负责运送分发的。”
“我不是啊,我是博望的,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娘让我给老舅送点礼物。”
“……”
“馋鸡?好好的佳人为何要叫如此奇怪的名字?”
“……别拦着我,让我揍他!”
“冷静啊!不要当着县长和君侯的面打人!当心蹲大牢!”
“……”
吕昭和诸葛亮小心翼翼地瞄貂蝉。
貂蝉面无表情,冰山美人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完全看不出她到底生没生气。
“我觉得生气了。”吕昭低声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她平时就是这样的,”诸葛亮低声回答,“只有在面对您时,婵姐才会笑。”
“不可能,她对公达也笑过。”
“那您应该警惕起来了。”
“???”
“女郎,”貂蝉幽幽地说,“我听得到。”
“散了散了!”在贾诩的眼神示意下,巡逻士兵们纷纷上前,耐心地将围观群众们劝走了。
吕昭试图安慰貂蝉“姓名乃身外之物……”
诸葛亮一把揪住吕昭的衣摆,眼神疯狂闪烁您要不听听您说的是什么!
吕昭光速改口,“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我——”
貂蝉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这一下宛如冰消雪融,春花灿烂盛开,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她眨眨眼睛,目光灵动而狡黠,“女郎,真的没事。”
吕昭和诸葛亮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极致的美丽,被忽略的贾诩不太满意,咳嗽两声,唤醒了发呆的二人。
“文和,你风寒了吗?我给你把个脉?”吕昭关切地问,“啊,对了,见到我惊喜不惊喜!”
贾诩推手行礼,故意忽略了把脉,无奈道“魏夫人一早出城,去栖霞寺上香了。”
吕昭“……”坏了,惊喜没了。
不提前说明,就有很大可能撞上这样那样的意外。
贾诩招来手下,打算给魏夫人捎信,但被吕昭拦住了,“又没什么大事,我等等便是。”
魏夫人都出门了,就让她好好玩吧,反正天黑前总是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