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丛林里。
龙勾捋了捋自己一脸的络腮胡,到底也没能捋顺,心里一个不耐烦,两手用力搓了搓脸,把那一嘴的络腮胡蹂躏得一团糟,仿佛爆炸一般,再配上他那一身褴褛的着装,污糟的头发,发黑的面容,形象那叫一个不忍直视。而他身旁或坐或站二三十余人,个个着装干净利落,面容白净,和他本人对比鲜明。
“这他娘的到底什么意思1龙勾一脸不耐,把目光落在身旁席地而坐的男子身上:“南见,你咋看,那俩谁说的是真的,这几个小子到底是不是十方阁的?”
被叫做南见的男子闻声微微抬头,他鼻梁高挺却稍显秀气,眼睛上箍着一个三指宽的长条眼罩,眼罩薄如蝉翼,如同面具的一小截,非常吻合的贴服在男子的眼睛上,虽遮住了小半张脸,但仍不难看出这是个面容俊秀,端方如玉的男子。只是他那别具一格的眼罩金光灿灿,上面还纹刻着精细漂亮的云纹,贵气华丽,分外抢眼,和他本人清淡温润的风格实在不搭。
南见站起来的时候,手中扶着一支竹节状的紫檀木杖,原来却是个眼盲之人。此时虽不至夏日,但也是春日之后,天气已算得上暖和,可他一身墨绿衣衫,层层叠叠的却穿了五六层,袖袍飘逸,衣摆堆叠,好看归好看,但不免让人觉着热得慌。
“显而易见,确实是十方阁的人,你不宜招惹。”南见敲了敲木杖道:“后面倒是有条大鱼,你不妨再耐心等等看。”
人堆里一个兄弟叹气道:“龙老大啊,就算人家不是十方阁的,难不成你还打算下去把这几个小屁孩劫了?”
龙勾翻了翻白眼:“这几个奶皮都没褪干净的小虾米,我劫个屁!老子看他们这几个过家家玩似的,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1
说到这里,龙勾顿了顿,揪着自己的络腮胡一脸深思:“不过没想到啊,还真是十方阁的崽子?”他转头问南见:“你咋看出来的?”
此时一个少年接口道:“龙老大,南先生看不了,人家是感觉出来的!感觉,也就是直觉!你能懂么?不能!这就是境界的问题1
龙勾飞起一脚踹过去:“虎宝儿,你要活得不耐烦了,你自己手里有刀!不用在老子这里找死1
南见听见这边打闹,微微偏头,唇边有些笑意,道:“虎宝儿说得也不完全错。关键是下面拦道的少年口口声声说那三个小孩儿是冒充的,要杀了泄愤,可现在人家送上门去,也不见他动刀呀。”
龙勾静待下文,却半天不见动静,以为需要自己捧场,于是拍手道:“还是南见你聪明,眼睛看不见却比我们这些看得见的还厉害,所以下面闹的这一出是要干什么?”
虎宝儿咯咯怪笑:“南先生的意思就是,下面这一出是演给别的人看的1
龙勾无语半晌,看南见明显默认了这个解释,不由凝目打量虎宝儿,心里琢磨:莫非这小子当真比自己聪明,颇有天赋?
想到这里,龙勾的目光又往下漂移,远远落在下方的几个小孩儿身上,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说起来,下面这几个小子根骨好,人又机灵,很值得加入我们,培养培养,以后做我的接班人就很不错1
虎宝儿连带着其他一干兄弟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南见似乎更了更,正想该如何措辞,才能既打消他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又能避免打击到这位兄弟的自信。
虎宝儿才没有南见这么多思虑,脱口而出道:“龙老大,你醒醒吧,人家是十方阁的人!你让人家来接你的班?岂不是金窝跳粪坑啊!积点德吧,可别去霍霍人家小朋友了1
南见扶额叹息。不出意料,龙勾果然一如既往,一把拎起虎宝儿开始疯狂摇晃:“是谁当初死皮赖脸跟着我,求我赏口饭吃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虎儿?我瞧你是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了1
虎宝儿身不由己的被晃了一轮,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赶紧朝旁边一众兄弟求救。可惜,他目光所及之人,不但无视了他的求救,反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龙勾教训过不知天高地厚的虎宝儿后,见他果然老实不少,心下顿时畅快:“你们懂什么,十方阁哪有咱们好?你瞧他们一天天的,小小年纪就开始勾心斗角的内斗,多耗神呐!你再看看我们,占一方山地为王,内部和谐,邻居也都还能处,多么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反而跑去羡慕别人!什么脑子!?”
虎宝儿敢怒不敢言,翻着白眼向南见求助:“南先生,你看看咱家老大,多么的会往自己脸上贴金1
南见这次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帮他的腔,反倒是神色多有感慨,轻声道:“你家老大说得很对,他这是大智若愚呢。”
林间另一处。
几个粗衣装扮的汉子也在聚头窃窃私语。
“你说……咱们是将他们几个一并干掉?还是把那个自称十方阁的拦路人给放了?”
“这事儿跟十方阁扯上了关系,还是先派个人回去禀报一下吧。”
“可这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扯上关系埃”
“你管他那么多,把消息传回去,主家自会分辨。”
“你说得也对,我去报信1一人说罢,便退出林间,至后方一处山道牵了早已备好的马匹,刚刚翻身上马,便见一青年男子从侧面山岩的阴凉处走出来,立于马前三尺外,抱剑而立,拦住去路。
“你是何人1报信之人厉声喝道。
青年男人一语不发。
拔剑、飞跃、杀人、落地、收剑!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竟无丝毫停滞。
做完这些,青年男子闲适淡定的跨过脚下的尸体,又回到阴凉处,倚着山壁盘膝而坐,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