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帝都云平城位于黎州西北部,而程国黎州则与大熙严州东南边境接壤,两国虽欲缔结秦晋之好,但双方尚未真正履约,边境处始终有军队于紧要关隘处布防,沿线处一川一溪皆为要塞,岂能让别国之人随意窥探,他明白,重曦防备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自前年起就上了北境战场的大熙六皇子。
未等到师父想好给苏谦一个答案,江柒落却微微蹙眉,抬手用力按了按额头,面色上泛着疲累又轻咳了两声,随即凌靖尘便突然起身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师父,柒落与宿城冯前辈有约,请她施针医治头痛,也不好叫人家等。”
山中议事原本从未有过缺席的先例,故而龙丘墨羽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苏谦,见他也微微点头,证实确有此约,便当即同意了凌靖尘与江柒落先行离开,屋里余下四人便继续说起去黎州的事。
下山路滑,他们并没有沿着石阶往下,而是选择直接踩雪反而不易滑倒。
他走在前,她循着他的脚印走在后,谁知行至半山石台前,她突然抬起手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在他身后挑眉问道:“还要往下走?”
“约了冯前辈......”凌靖尘不自觉地嘴角扬起,浅浅地笑了。
“可冯前辈不在严州,燕州营招募军医,她两月前就随军北上了。”她眼眸泛起了笑,只因早就识破了他,“你早知重曦在防着你,自从见到苏谦师兄的第一句话起,你就在扯谎。”
饶是如此,她还是天衣无缝地配合着他,唱了出极妙的双簧戏。
谁知他唇边抿了一笑,反过来轻轻牵着她的手腕,两人一步一步往山下挪着,“那也要下山。”他解释道:“卿言兄长从燕州回朔安述职,今日会来看你。”
“我哥哥的行踪,你为何比我还清楚?”她嘴上问着,脚步却忍不住比先前快了很多。
“袍泽之谊,我为何不知怀远将军的行踪?”他的语气倒是轻快。
这几年打崇缅部,打金殖部,打惠瑟部......零零总总,自他十五岁上战场,在北境军中前后加起来也待过将近三年的时间了,而姜卿言最初入军时,曾是他皇长兄凌靖毅的参军副将。
眼见着枯草中藏着一大块冻得十分瓷实的寒冰,他紧攥着她的手腕,用了些力道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侧,而她亦紧按着他的手,两人就这样相互扶持着走完余下山路。
松了口气再回神时,他发觉她指尖泛着冰凉,鼻子冻得微红,不觉随意道:“卿言兄长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若是冻病了,我该如何向他交代?”
作为镇国老将军顾樾的得意门生,姜卿言从参军副将一步一步到名震天下的怀远将军,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亦换来半身伤痛,而他最最放心不下的除却边境安危,还有远在竹苏的亲妹妹。
江柒落淡淡一笑,“是啊,这些年你费心照顾我,自是不知该如何谢你的。”
“柒落......”他一双明眸突然有些失色,“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嘴角亦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壮着胆子抬眸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端庄而客气地说道:“这些年,你因为哥哥的缘故对我十分照顾,我心里都是感激的。”她往后退了一步,与他分开了些距离,日光暖暖地映照在雪地上,融化出了雪下的枯枝败叶,硬生生地将他与她分开,她再开口时,才发觉喉咙有些嘶哑,轻咳了两声后说道:“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朔安,所以,六殿下的这份恩情,我是该还......”
“不用你还。”未等她说完,他竟抢先开口,话落后却只剩用那双深邃的眸子幽然地看她,抿着唇不发一言,却使得她后背都不自觉僵直起来,藏于袖中的双手也微微攥着衣袖一角,两人僵持了半晌后,他却突然嘴角扬笑,低眸轻语道:“就这样一直欠下去,也挺好的。”
她背靠着一棵百年老树,指尖紧扣着树干似乎是要深深嵌进去了一般,抬眸与他对视,发觉他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的好看,自幼时起就像浓云间晕染着的月色,蒙着薄雾却始终明亮,带着不可多得的温暖,为她默默笼罩着一方静默山林,避世而安宁。
那或许不是她的月亮,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些年,这道光,确实照在了她的身上。
“走吧,卿言兄长应该快要到了。”他微微侧身,将身前腾出了些地方让她足以从石壁与老树中间走出来,似乎左侧手臂碰到了石壁棱角,他隐晦地蹙了蹙眉,随后便恢复如常。
两人到西山山脚的茶肆等,大约半个时辰后,策马声自远方传来。
兄妹重逢的欣喜,足以融化这一场积攒了很久才落下的年后初雪,但聊了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却故意寻了借口离开茶肆,独自往东走去。
“寂初1姜卿言起身将她落下的斗篷拿上,追上她后为她披上,又亲自耐心地替她系着带子,低头嘱咐了几句:“春寒极冷,你那头痛的毛病怕是会犯,别站在风口由着让冷风吹。”
江柒落许久未听到‘寂初’这个名字了,她微微颔首,随后又道:“哥哥,你腿上旧疾也要记得好好养......这次回朔安,大嫂定是盼了很久,哥哥能待多少日子?”
“不到一个月。”姜卿言的话中藏着太多无奈,于家人而言,他总是心中有愧的。
她只点了点头,又往茶肆的方向望了望,通过大开的窗户依旧能清楚看到那个端坐于窗前的身影,虽不想问,却还是犹豫着开口了:“哥哥这次来,本就是找他的吧。”
未等到姜卿言说话,她便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天底下知道他在竹苏的人,除了陛下和庭鉴司,也就只有哥哥你了......这次,偏偏他在下山前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告诉我你要来的事情,我猜,哥哥或许有要事见他。”
“不错。”他从燕州回帝都朔安却故意借路竹苏的原因,正是身上的兵部文书,而这一份文书却附在半月前送去燕州营的圣诏中,不得不令人奇怪。
“还有什么想要问的,既然都开口了,便一起问了吧。”
江柒落闻声随即抬眸,竟有些惊讶,反倒是被牵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问,“他月初从燕州回来,左臂可是受了伤?他虽从不示与别人看,但若是擦伤淤伤,还是别人帮着上药好的快些。”
“那支冷箭,最初是射向睿王的。”姜卿言只说了这些,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她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可稳住心神后却又发觉出了不对劲,“睿王身为嫡长皇子,即使挂帅出征,在敌军射箭时也自会有盾牌阵相护,岂会有冷箭?”
姜卿言低语道:“两军交战时,是战场上最鱼龙混杂的时候,暗地里藏着什么人,他们又都藏着什么龌龊肮脏的心思,又有谁会知道呢?”
“梁家?”江柒落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不禁望向那抹窗前的身影,叹道:“当年的梁贵妃,力排众议被册为继后,这么多年过去了,朝中人早已不记得随温誉皇后一同陨灭的栾城夕氏,而她也稳坐中宫。谁能想到,她和国舅还是不放过先皇后的两个皇子......”
话未说完,她竟突然一阵战栗,只觉脑海中顿时白芒一片,回过神来,便激动地攥住了他的手臂,颤抖着语气而担心地问道:“梁家与姜家是上两辈就积下的仇怨,早已非你我这一辈能化解开的,他们可会......可会用同样的方法伤害南川姜氏?伤害哥哥你?”
“不会的,如今满朝文武的眼睛都在盯着北境,盯着领兵征战的睿王兄弟两人。”他从她的眼睛中,却不止读出了对于姜氏的担忧,从她冰凉的手中,他亦感觉到她这些年虽远居山野,却从未真正放下过一颗提着的心,只能轻声安抚道:“放心吧,睿王出入军中数年,战功赫赫,即使回朝也是谨慎经营。身为嫡皇子,他们兄弟两人一向在仔细拿捏着与陛下和继后之间的分寸......没有夕氏的支持,睿王一党如今竟也能做到与梁家分庭抗礼的地步,岂会是那么容易就叫别人得逞的?”
江柒落听后也只剩怔忡地点着头,她不知道朝堂争端何时会是个头,也不知道大熙与北漠诸部、与程国,究竟还有多少场流血伤亡的仗要打......
她目送着兄长返回那间不远处的茶肆,亦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什么,她只是看到凌靖尘在与她兄长谈话的间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是,那眼神里装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这一刻,她独自站在茶肆外,静静地回想着他与她近乎十年的朝夕相处。
当年温誉皇后突然薨逝,他守完母丧之后竟自请离开朔安,前往严州竹苏拜师静修,磨炼心性。
那年,他只有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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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
年代架空,男女主角在奋斗事业与家族恩怨之中捎带着谈情说爱。
文中一切地名,皆为虚构,皆为虚构,皆为虚构!!
设定东陆(大熙凌氏、大辰宇文氏、程国重氏)、北漠诸部、南疆、西域
男主:凌靖尘(大熙嫡出六皇子,性格沉稳,深谋远虑,却有些不为认知小幼稚)
女主:姜寂初(化名:江柒落,自幼聪慧,以孤傲伪装自己实则内心炽热而善良)
男配:凌靖寒、凌靖安、尚方南、姜卿言、姜卿遥、宇文陌、凌靖渊、凌靖毅、阴林......
女配:重曦、叶凉歌、华青墨、步千语、舞瑾瑜、凌雪娴、重瑶、章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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