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六年七月十三,程国帝都云平城
天降大雨,簌簌悲泣着一场国殇。
程国重氏两百一十三年的统治,终于在一场大雨中走到了尽头。
随着推开厚重殿门的吱呀声,一束光线汹涌地射进暗淡一片的殿内,宫内已无点燃的灯火,不同于殿外宫眷内侍们奔逃四散的离乱,这里是死寂一样的可怕。
一身红色宫裙与灰淡宫室讽刺相应着,华丽而高贵,红的像血一样娇艳。
重瑶孤坐于寥落的殿中,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素封白折,在红衣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是纪庭昀的丧报。
那上面印着几道模糊的血印,是自她指尖渗出的血。
她微微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子,随后低眸冷笑道:“你来了。”她空灵的声音游荡在旷阔的殿内,却显得更苍白无力:“虽你我不曾相见,但我知道你是谁。”
有些人,当你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能够认出他的。
重瑶缓缓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红裙长摆摇曳生姿,裙摆上绣着的红芍药在满殿灰寂中挣扎着盛放,她朱唇轻启道:“嫁给你的本应是我,因为姐姐成全,再因为驸马抗旨,所以我始终无福穿上嫁衣,今日,也算是了却一桩夙愿。”她抬眸怔怔望他,却愈发幽怨地笑了:“我是不是比我姐姐还要美......可惜啊,我在史书上留下的却是一个比她还要悲凉的下常”
凌靖尘只沉默不语地静静注视着她,并没有说话。
嘴角肆意扬起,重瑶泛着锥心苦涩道:“她只是一个病逝的王妃,而我,却是一个亡国的公主。”
望她几近崩溃却平静地可怕,凌靖尘听着殿外愈发嘈杂的逃命声,似乎不可能有人顾及到这里,解释道:“你姐姐还活着,她正在等着与你团聚,若不想留下来守着枯城,你可以跟我走。”
重瑶的双眸几乎瞬间亮了起来,那道光亮却只如星子划过夜空般一闪而过,她凝视着他的一双眼眸,深邃,实在太过深邃,以致于她无法相信他敢冒着死罪的风险,从天子死诏中救出她姐姐。
她讽刺地笑道:“你对将死之人说谎,良心可还过得去?你说是来救我的,不过是想用我的命来抵减你心里的孽和愧疚罢了。诏告天下的丧报,我姐姐的生死,是你一句话就能抹掉篡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