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大辰新帝登基。”凌靖寒顿了顿道:“此画来自宫闱之地,画的是贵妃洛氏。”
“宇文陌的宠妃,为何与我如此相像?”重曦仔细端详着画中女子,她嘴里低声念叨着:“洛氏?洛氏?她竟然姓洛?”她今以洛蘅为名,只因那‘洛’字便是她一面也不曾见过的生母之姓。
凌靖寒低声道:“云平城被攻克之后,世安长公主殿确实燃起巨火。可细作所言,五日后,宇文太子军中便多了一辆车驾,里面是一位身体虚弱的姑娘,着红衣,戴华玉,太子说愿为她在华章城内置办府宅以安养,她却自愿入宫以奉太子......从始至终,无人迫于她。”
他以为她见到这张画,以为她听到他所言,会像曾经在亭海镇那样与他苦心周旋,他以为她会求他派人救妹妹,可是她没有,她从头至尾都很平静,平静地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只是末了将画折起来还给他,红着眼睛叹道:“国已不国,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罢了。”
她比谁都知道,重瑶不会喜欢清幽山水,不会在意自由潇洒。
凌靖寒从她手里接过画来,再度放回那个暗格里,说道:“我会派人好生护她的。”
重曦却轻轻摇头,苦笑道:“欲戴华冠,必承其重,她承得起。”
短短数月,观她竟觉有判若两人之感,他深知亡国之殇并非朝夕可愈,便不再多言。
---------------------------------
行至半山,重曦走出车驾后尚未来得及转身,却低眸见他掌心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条黑缎,她便已他意,便将那细缎亲手绑在自己眼眸四周,如此便没有机会窥探任何机密之事。
如此于他,更于她,都再好不过。
念及她已无法视物,他眉心微蹙,想来别无他法,便只能慢慢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轻挽自己手臂,两人并肩相携踏进了一处清幽院落,庭深而静,风过无痕。她紧紧挽着他,随着他的步伐向前,虽不能视物,耳力却愈发清明,依稀能听见自静室内传来的执笔声以及翻写纸张的沙沙声,甚至,还有自暗室传来的拔抽兵器之声。
“留心台阶。”他低沉的声音自她耳边传来,“往下十二阶。”
她微微点头并没说话,只是挽着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半柱香后,他停下来替她轻轻解下那条黑缎,她在他的允准下缓缓睁开眼,再次入眼的便是间四面石壁的监牢,在那牢狱的最里处静坐着一位重病在身的瘦弱妇人。
重曦稍微抬眼便看见那牢门最右端挂着个木牌,上面刻着三个字,想来是那妇人的名字。尚未来得及细想,便见他亲手打开牢门走了进去,蹲下身轻轻握住了那妇人的手,带着愧疚与心痛低声说道:“母亲,我带了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来,您睁开眼睛看看我。”
“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那妇人声音十分轻弱,她悲伤地摇头叹道:“她早已不在了。”
重曦紧紧凝视着那‘贺兰旋’三个字,直到记起来的那一霎,她却惊得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