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棠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完全镇住了陆正青、何长生二人。
尽管不知道铁棠的底气从而何来,但他们这时候发觉铁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在他们印象之中,一直只是一位新秀天骄的铁棠,此刻似乎羽翼渐丰,犹如鲲鹏抖擞,即将振翅高飞,背负青天而行。
“我会尽量说服族中各老!”陆正青起身施了一礼,没有再多废话。
铁棠同样站起身来,托起陆正青双手:“陆兄,你我之间交情不浅,当知我为人,也当知护城大阵乃是一城之千秋大业。
铁某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上可言天地,下可助生民,其中的利弊要害,你也应当知晓。
咱们清水郡积弱多年,根基早已腐烂不堪。
若无秋风扫落叶的雷霆手段如何能够重获新生,又如何在短时间内超越其他郡城?”
陆正青闻言大震,身躯颤抖,他何曾不知这个中艰辛?
忆及往昔少年之时,他也曾有过摧毁一切腐朽、衰败事物,打破黑暗,让光明重现的念头。
可当真正涉身其中
方中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如今铁棠站在他身前,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一如当年那位青葱少年郎。
旧日的骄阳已经暗淡,新的光明却在徐徐生辉,自己怎能再度让大日蒙尘?
过往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许眼前这位可以!
那么
就托付给他吧。
陆正青深深一躬:“陆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铁棠回以同礼:“愿消天下苍生苦,尽入尧天舜日中。”
“这这这那我呢?”何长生在一旁看呆了,也赶紧躬身插入二人之中。
旋即三人起身,静默片刻,对视数眼,忽地放声大笑。
——
宴席散去之后,铁棠带着方乐贤、铁龙、铁虎三人去寻自己的小伙伴。
他这批小伙伴是跟着李清婉等人一起回返,暂时都还聚在一起。
根据何长生所说,这些人成分复杂,偏偏又人数不少,各个实力又不俗,已然在清水城成了一方豪门模样。
铁棠寻思着这些人连姓氏都没几个相同的,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为豪门了?
等他带着三人来到一座巨大的府邸门前,方才知晓为何。
《铁府》
简洁明了的两个字,却是用着纯金牌匾打造,周边围墙用着最为顶级的无暇白玉,门前两个火玉狮子的眼珠,直接镶嵌上了血玲珑。
迎面就是一股暴发户的气息扑来。
四位守门的侍卫,一看到铁棠几人,立即躬身施礼,有一人推开大门,边跑边朝着里面大喊。
“大大老爷带着大老爷、二老爷回来了。”
铁棠闻言一滞,扫了一眼一百多岁的铁龙,刹那间感觉自己老了很多。
“大人,看样子是老三与诸位大人们臭味相投,搅和到一块,这下可真是蛇鼠一窝了。”
铁龙一脸得意,认为自己跟对人了,没白抛下广江郡的偌大家业。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铁棠揶揄了一句,迈步走入铁府之中。
走没几步,一道道身影带着各种驳杂气息、血气、巫力出现在铁棠身前。
“铁头!”
“铁兄!”
“大人!”
“好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哟,搞事的正主回来了。”
“诶,好日子到头了。”
天问、李庚、铁虎、镇关东、嵇英哲、龙榆、李遥、雾从云熙熙攘攘一群人都走了出来。
铁棠从中还看到了一个颇为壮硕的青年,正瞪着激动的眼神看着自己。
是比岐,带着他的未婚妻沈思莹站在人群之中,旁边还有一位久违的面孔,王安道。
“老王,你怎么会在这里?”铁棠哈哈大笑,走上去与众多小伙伴相拥、道好。
镇关东最是急性,化成一尺长短的小蛟龙,飞到铁棠耳垂倒挂,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铁龙、铁虎在场许多人都认识,不认识他们的王安道、比岐等人,也通过铁虎口中知晓了一二。
但方乐贤这位地巫,却是没一个人见过。
铁棠先介绍了方乐贤的身份,随后又将在场众人介绍了一遍。
这过程之中,方乐贤也是越看越惊。
其他人也就罢了,初初碰面还不看不出深浅,但天问、李庚、龙榆三人的气息,明显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类似的感受他在铁棠身上见过。
三位绝巅?
果然是龙不与蛇居,虎不与狗行,都不用其他什么势力,光是铁棠与这三人自身的实力,将来至少也是称霸一方的豪强。
各自会晤过后,李遥站了出来,手指示意内府,暗示里面还有人。
铁棠灵光一现,立即猜到了里面是谁。
“别在这呆着了,咱们进去说话。”
穿堂过院,绕过一面千里江山图的宏伟壁画,铁棠来到一处极为宽敞的庭院。
这里布满葡萄架、四处都是一张张胡乱摆放的太师椅,一卷卷经文与酒杯、茶壶、糕点、美食混淆一处,显然就是众人平日的聚会之地。
在正中一处稍显干净的白玉石桌,有一道红袍身影端坐其中,品茶阅经,好不惬意。
“你这里倒是不错,看得我都想在这里呆着了。”
“大人喜欢,留下便是,无非多双筷子的事情。”铁棠依旧口称大人,走到那张白玉石桌,与李清婉分立而坐。
其他人各自找到位置坐下,手上瓜果茶酒不断,仿佛看戏一般围观二人谈话。
李清婉神色清冷,端起翡翠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铁棠。
“大人不敢当,你的手段都快通了天,我与陆正青共事这么久,都未能让他折服。
你回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让他顶礼膜拜,看来圣都一行,大有长进啊。”
铁棠哈哈一笑,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大人高看铁某了,无非是以真心换真心。”
“听说你想布下护城大阵?”
“大人以为如何?”
“这等益民大计,我自然是认可,只不过却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铁棠也不气恼,将先前酒桌上所说再度复述了一遍,阐明个中要害,又彰显了一番自身财力,看得周围人都是点头不止。
李清婉听完之后,沉思片刻,柳眉紧蹙,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是否以为九尧城能够布阵,所以清水城也可以?你可知个中差距?”
铁棠弹指飞花,将手中茶杯来回在五指指尖跳跃,仿若一只碧玉蝴蝶。
“我自然知晓!”
“布阵的关键所在,除了一城财力之差,还在于百姓生民之差。”
“九尧城的百姓安居乐业,敢当街呵斥世家豪门子弟,威武不屈,有自信、有傲骨、有能力。
而我等清水郡的平民百姓,莫说呵斥世家,便是路上遇到捕快、衙役都要躲着走,生怕惹上是非。
百姓有苦不敢言、有冤无处申,整日只为生计劳苦奔波,穷极一代、二代,乃至三代、四代之力,只为养出一代新星,使得自己翻身做主人,再去欺压其他的平民百姓。
周而复始,循而往复,根基糜烂,只为己私,不顾他人。”
李清婉额头青筋跳动,她毕竟是前任郡守,铁棠这番话可以说将她批得也一无是处。
“清水城倒也没有这么差吧?”
铁棠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逐渐静默的众人,朗声高诵。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人心凉薄,非一日看破!”
“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彻底推翻固有的黑暗,才能孕育新的光明。
护城大阵,就是我奠基之础,需要以滚烫的热血来浇灌那靡靡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