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斯佩多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这危险并非来自于身后的reborn,而是意识里那个飘忽不定的声音。
树在烧,然后呢?
天镜里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她抹了抹眼泪,一脚踩上栏杆,然后跳了下去。
从雾枭的视角只能看见她的身影不停地闪现向前。
她在朝这边靠近。
reborn察觉到斯佩多的怔愣,他沉着脸,问“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斯佩多将目光放到了这位彩虹之子身上。
“我的企图?”他笑,“有很多,反叛、夺位抑或是颠覆整个彭格列,任凭你的想象。”
“但是你要是觉得,只身前来就能制住我的话,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reborn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那么之前以及之后的事情,你的行动就不再隐蔽。”
“而且。”reborn扣下了扳机,“如果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没有这种可能性呢?”
斯佩多瞬时被他的子弹击中了后心。然而他的身形立刻就溃散,化作一团虚无的雾气。
在他的落脚处,等待着他的是reborn的下一枪。
在生死间磨砺出来的战斗直觉令reborn并不是很依赖感官。斯佩多的幻术在某种程度上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斯佩多低笑一声,身周燃起靛蓝色的火焰。四周的梁柱已经在爆炸中燃烧起来。头顶的水晶吊灯摇晃着向下坠落。
窗外的树上同样也燃起了火焰,一时间大厅中间亮如白昼。
而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也被火焰的温度烧到扭曲。
reborn沉下脸“你这样做,是想要毁掉彭格列吗?”
斯佩多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
“毁掉?”他说,“你对我仿佛有些误解。”
“这可是我参与建立的家族……我怎么可能想要毁掉彭格列?”
“可你破坏了九代目的寿宴,让彭格列的声望大跌……而且现存的几位继承者,两位死在你的手下,还有一位现在身受重伤,以后应该也没法再战斗了。”
“……别告诉我,你想要扶持那位和二世很像的anu上位。”
d·斯佩多看着reborn,像是在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
“就算anu能够比拟二世,难道九代目就配得上和初代相提并论吗?更何况,一个没有彭格列血脉的人怎么能继承首领之位。”
他沉下脸说“我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与其去期待继承人是我所认同的,那不如从头来创造一个继承人。”
reborn一愣。
“现在剩下的彭格列血脉,他们只会比这几个更差。”
“不,还有一个。”d·斯佩多说,“彭格列初代的子孙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你是说,家光的……”
reborn“那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像我违抗时间活到现在,只要是为了彭格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reborn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
“你……”
“我要创造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彭格列,而不是随便来个女人就能在门口摆摊的……”想到这件事斯佩多就来气,“嘛,既然你已经来到了我面前,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随着斯佩多的话音落下,靛蓝色的火焰如同洪水一般卷起,在他和reborn中间升起一道屏障。
而建筑也在这火焰的冲击下再也维持不住,轰然倒塌。
斯佩多隔着火焰看着reborn四处躲闪,又将准备好的幻术一一设下。
“好了,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看着我将彭格列夺回来吧。彩虹之子。”
他说完,就化作雾气消失了。
而另一边,原本齐心协力护送别的家族成员离开的彭格列成员们也渐渐被幻术的雾气所笼罩。
即便是那些平时以幻术著称的成员们,也难以抵挡初代雾之守护者的干扰。
他们开始拿起武器,向旁边的人攻击过去。
d·斯佩多倒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让彭格列家族内耗的程度。
除了那些被他精心筛查出来的间谍,他的目标就是那些有异心的别的家族成员。
今夜之后,他要让彭格列的威势再次响彻整个里世界。
中原中也匆匆赶到,看到这一幕头都大了。
这群人里面也就是九代目和他的守护者们,还有继承了超直感的家光稍稍清醒些。
至于中也,他们港口黑手党根本就没有点幻术抗性。除了太宰治这个异能特殊的,别的人统统都得中幻术。
他心里的确有所防备,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想要无伤亡是不可能的。
他能做的就是控制下手的力道而已。
想明白这点,中也决定把他们全都打晕。
他的做法固然帮了很大的忙。但在四起的爆炸声中,突然出现一个人他把所有遇见的人都打倒在地,这事情多少有点奇怪。
至少中也撞到家光手里的时候,他是不知道的。
和已经成名多年的彭格列雄狮相比,此时的中原中也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少年。
他的异能比较特殊,固然带来了麻烦。可当火焰燃起,重力便遇见了世上难有的敌人。
家光被他缠得也很难受。
“这个少年——是哪里来的?”
旁边的门外顾问成员匆匆看了眼“好像是……那个港口黑手党的?是霓虹那边的新组织。”
家光暗自记下,然后趁中也不备,将他劈晕。
他转身要走。
但还没走几步路,家光身后的中也又缓缓站了起来。他悬浮在空中,脚下的土地一寸一寸地崩裂。他身上环绕着异能黑红色的光芒。
家光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d·斯佩多没想到,自己随手截下的黑手党还会给他这样的意外之喜。
但当得到讯息,说家光也被缠住了的时候,他心中不禁也轻松了些。
斯佩多走过尚且完好的走廊,走廊里也有黑手党的尸体。他的脚下有鲜血蔓延。
而走廊上悬挂着的历代首领画像则静静地看着他。
从一世到八世。
这些都是斯佩多亲历过,或明或暗地扶持或是阻碍过的。
不知何时,彭格列已经成为了斯佩多生命的一部分。
也许是从艾琳娜死的时候开始的。
但也许,是比那更早。
斯佩多坚定地向前走。
暴躁沉郁的二世是一世的弟弟,他敏感多疑、高傲并且自负。
这种性格放在普通人的身上并不合适。但对于一个要君临里世界的黑手党来说,却刚刚好。
对于选择了二世这件事,斯佩多从来没有后悔过——
即便他后来被排斥出了权力核心,也同样是这样。
他继续往前走,就看到了gioo的画像。
画面中的男人头顶燃着金红色的火焰,神情严肃。可他的目光却是温和的。
比起教父,他更像是天空。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斯佩多曾经因为这点追随这个男人,之后却又无比憎恨这点。
gioo的出现,于他而言意味着崭新的、前所未有的世界。这世界有崎岖坎坷,但到底应该是通向美好的未来。
艾琳娜的死打破了这一切。
斯佩多执着于此。
因为这件事同样也打破了他对初代的幻想。他无比冷酷地想着——
从头到尾,他都不是gioo所认同的那种伙伴。
但没关系,现在他们都是死人了。
而斯佩多,还将继续见证彭格列的辉煌。
一抹熟悉的白色出现在眼前。
天镜里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两人对视着。
天镜里脸上完全没有曾经哭泣过的痕迹。
事实上斯佩多还是没有想明白,死了那么多人她没有哭,却会因为一棵寻常的月桂树哭泣。
这是个矛盾的女人。
天镜里率先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凝在初代的画像上。
她笑了。
是那种少女般的,见到心上人就会露出的笑容。
“真好啊,原来这里有他的画像。”像是在寻求认同一般,天镜里朝斯佩多走了一步,“不愧是我喜欢的人,他长得真好看。”
斯佩多有点生气。
明明天镜里没有指责他,也没有冲上来打他。
可是他却觉得,心里一直压抑着的那种痛苦被人掀开了。像是发誓不要去再碰的爱物被人再一次捧到眼前。
你明明已经发誓,不许回头也不许在意。
但你忍不住去看。
就在这一世到八世共同见证的走廊里。
天镜里朝着斯佩多笑起来“能再次见到他的样子,这真是太好了。”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辫子。
“……除了你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听我说这些事了。”
为什么有人可以将这些事这么坦荡地说出来呢?
天镜里每向前一步,斯佩多就往后退一步。
“那棵树烧起来了。”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它的存在。”
“最初遇到大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笑着,却总是触碰不到大家的内心。总有种……大家在哭泣的感觉。”
“我想要让大家开心,但大家不肯说。”
天镜里一边走向斯佩多,一边回忆着。在亮如白昼的火焰中,她的目光比那更甚。
“离开故乡在日本定居,一定会很想家的。”她抚着心口说,“对于这点我也……感同身受。”
“为此,想要将那棵树的孩子变得健康起来。”
“但是,树木可以活百年甚至千年。人却不可以。”